冯春林趴在地上小心将那剑修燃烧灵魂后所留下的玉剑碎片从碎石中挑拣出来。经过这一阵的休息他已经感到灵魂的疲惫感已经减轻了不少。
这些玉剑碎片虽然已经灵异尽失,不过冯春林还是希望能够借助一些专业设备找到其上的“道纹”残留,看看能不能借此找到一些剑修的底细。
对于这个出现的剑修,他心中确实充满了迷惑,他自问平日做事也算干净利落,就算有什么仇人,也早就斩草除根了。
自己又背靠江南分局和江南孙家,就算有些嫉贤妒能的庸才对自己怀恨在心,也不会采用这种过激的手法。
这个剑修很明显是个外道修士。所谓的外道,乃是道门对于不在三教门墙之内,全靠自己寻找功法,自学成才的修士,佛教将其称为“野狐禅”。
这些人不拘泥于各教教规礼法,所学东西也是一鳞半爪,既有各教杂糅的法术,又有不在三教名录之中的奇术,其中不乏有违反道德伦理,被三教天庭屡屡贬斥嘲笑的法术。
也正是因此,外道修士一直受到各方打压,虽然外道修士成道入九品后,也可以前往天庭接受洗尘池的洗礼成为天庭正封的仙人,可这些仙人只能先做小吏,一劫也就是五百年之前都不能任正职,所受拘束规矩也是颇为森严。
同样是偶有犯规,三教修士所受到的可能只是一顿斥责,而外道修士若是其上司心情不好,或者平日就见恶于上级,那么直接废除修为,贬为凡人都是常事。
若不是三教考核入教极严,大量修士求学无门只能沦为外道,可靠自己东蒙西骗去骗上一些功法用以修行,恐怕外道早就成为历史。
不过新时代后,外道修士却反而迎来了一个大发展。为了消除三教的影响力,新政府采取的种种手段之中,便有要求各教公开修道之理,不拘泥于教派之别。
冯春林所碰到的这位剑修似乎便是这新时代的受益者之一。他本身的根本法门,冯春林虽然没有识出根底,不过从其唯一的一句咒语:“江山易到,君子难行”来看,本身修行应该是混杂了儒教的某种功法。
至于他所用的毒,冯春林起身挪到那已经郁郁葱葱的草丛之间,双手一抬,那颗生生造化丸便晃悠悠离开了地表,浮在半空之中。
冯春林细细看了看,又将丹药送到鼻下嗅了嗅,一股血腥味充斥鼻腔,这似乎是南洋巫术?冯春林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瓶,小心将丹药送进去。
希望这两样东西能够帮助自己找到一些线索。冯春林心中对此也不抱有什么希望,只是在缺乏线索的情况下,目前只能先寄希望于这两件物品了。
不过虽然暂时找不到什么物证的线索,但冯春林还是可以想一想,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这是个剑修,而且还是一个七品剑修,从她自己所说年龄上来看,至少也活了一百多年。而这样的寿命,这样的修为能够在新时代这个和平年代还这么生龙活虎,她背后没有一个大势力供养,冯春林是不信的。
杀伐之气说白了就是人心中的暴虐,渴望毁灭的情绪。在这个承平日久,没有最适合修行杀伐之气场所的年代,这种气息除了罪犯聚集的监狱,恐怕只有一些边疆法外之地还广泛存在。
即便在这个地方,如果没有人专门挑起纷争矛盾,仅凭自然产生的杀伐之气也不足够一个人修为精进。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大的势力作为遮掩,公管局早就将这种修行杀伐之气的修士捉回去好好“教育”了。
等等,冯春林心中一动,他好像忽略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这儿闽南。
闽南私斗成风,其中不乏有势力养着那些决生死分胜负的好斗之徒。这剑修修行所需要的杀伐之气,在这儿还真的有。
如果这剑修是闽南某个势力的人,那么这件事似乎也就明朗很多。
在闽南,冯春林初来乍到所接触够得上号的势力只有三家:闽南分局,林家,云溪寺。
冯春林脑海中回想起这三家的情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时之间对于这三家到底是谁做了这件事拿不定主意。
首先闽南分局,冯春林和闽南分局确实有了一定的分歧,可他也不觉得这种冲突要到杀人解决问题的地步。
闽南分局要将云溪寺作为炎魔案件罪魁祸首,这点冯春林也没有直接表示反对,实际上在他看来,这点大家的目的在方向上还是一致的。冯春林也不介意顺手推舟将云溪寺彻底推下水。
可这不代表闽南分局没有动机动手,一个最简单的疑点:冯春林和那剑修打到这种地步,动静绝对谈不上小,可就算到现在他还是一个人都没看到。
无论是值守四方的四科成员,还是负责处理紧急情况的七科探员,冯春林感知范围内都没有看到一个。
闽南分局仿佛成了聋子瞎子,完全当此地无事发生。
即便这个闽南分局已经腐败无能至极,也至少该派一个人过来做做样子吧。不然也不怕这儿两个七品修士真的不管不顾,将战火引到城镇之中?
就算你有大阵护城不惧两个七品修士。可两个修士放开手脚,打得山崩地裂都是常事,这造成的恶劣影响难道闽南分局的人觉得可以骗过上层嘛?
要是冯春林和这剑修真的打到山崩地裂的程度,那可比炎魔一案要恶劣多了,这闽南分局全局背一个“坐视无能”的考评,那可就不是乌纱帽掉落那么简单,至少也要拉出几个替罪羊进念界监狱蹲上几年才能熄灭上边的怒火。
从炎魔一案来看,闽南分局高层也不是对于自己乌纱帽不看重的人,同时也还是有那么一个聪明人,不至于连这些事情都看不出。
可闽南分局就是没有派人前来查看或者阻止。
除非他们从一早就知道在这儿负责杀人活计的是专业人士——杀人只需要有一件利器刺破冯春林心脏,接着找到冯春林的魂器将其击碎就足够泯灭冯春林所有生机了。搞大的阵仗不仅没用反而会招来更多麻烦,比如说万一碰到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汉坏了自己好事怎么办?
能下毒就下毒,能避免正面硬碰就避免正面硬碰,最好什么麻烦都不要碰到,顺顺利利搞死人死就好。这才是专业人士的行事准则。
也只有这种人所修的法术才会都是阴毒小巧的法术,动静极小,绝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动静最终产生什么恶劣的影响。
也许,冯春林忽然想到,他们是笃定冯春林作为前途大好的七科科长绝不会做出那种恶劣至极,影响到普通人生活进而自毁前程的事?
冯春林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路暂时中断,如果你觉得这个人可疑,那么你会找到太多的“线索”,可那些都不过是臆想,唯有踏实找到证据和动机才能将这种臆想变为切实的推理。
现在他在继续往深的想,只会制造成见,不如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
继而是林家,这应该是最不可能的了。冯春林没力气笑了笑,他头又开始疼了起来。闽南分局安排了这么一个人给自己,本以为会是一个好的安排,万万没想到这才见面不到一天,这人就没了。
林家长房,就算是排行老四,那也是林家的公子。这么一个公子哥竟然在自己面前死亡,林家的震怒和怨恨也是可想而见的了。
冯春林想到这儿,心中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林隆庆作为一个公子哥,为什么会亲自跟踪自己?
这个疑惑感一旦产生,一种新的违和感从冯春林心中升起,他感到这一切都十分奇怪,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
就算林隆庆要表现自己,他身边为何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依靠一个十二级的林隆庆想要跟踪自己,监视自己这本身不就是痴人说梦?
这么说,林隆庆应该是在和自己分别后不久就死了?那么这个玉剑从很早就在跟踪自己了?
至少自己到榕城后?冯春林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后,又一次不自觉开始用左手食指敲打自己到底裤缝——这是他的思考时怎么也改不了的小习惯。
从时间上来看,能够这么早就安排好杀手的话,云溪寺的可能性一下变得极大。
冯春林心中也不太确定,从时间上来看,云溪寺确实是最有可能安排这一切的势力。而从立场上来看,云溪寺和冯春林也绝对是对立毫无和解可能性的。
而动机上来讲,云溪寺杀掉一意要对付自己的冯春林,在这个闽南将水搅浑后,逃过一劫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从云溪寺的角度来看,一意对付云溪寺的冯春林死后,云溪寺只要再搞定闽南分局,将这些案件不明不白结案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春林死后,这些案件只要结案迅速,江南分局就算在气,还能横跨千里绕过闽南分局再来一次彻底调查?
就算江南分局想,闽南分局又怎么会同意这种打脸甚至可能牵扯出其他事情的举动?
冯春林越想越觉得似乎真的有这个可能,忽然他灵光一闪,“孙局长让我把事情闹大逼得云溪寺动起来,那么这件事可不可以拿来借势呢?”
他也绝不是什么迂腐非要揭穿真相之人。调查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可这种偶然的机会可能难寻了。
冯春林最初的计划之中,本是打算借着闽南分局对此次事情的重视程度,借闽南分局的刀完成孙正一的交代。
可他现在忽然发现这件事可以利用后,原本还在思索到底谁是幕后黑手的冯春林立刻将这一切通通抛弃,心中开始琢磨起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就在冯春林琢磨这件事一段时间后,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颤颤微微地叫唤:“那,那,那边的,人,听,听着。”
这声音不仅不大,更是结结巴巴语气中充满了恐惧:“你,你已经被包围了,我,我代表公管局奉劝你放下抵抗,和我们走。”
冯春林听到这最后一句,这才知道原来是闽南分局的人到了。他抬起头看看天,又不禁笑了出声:从结束战斗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闽南分局的人竟然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