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愿和尚没有说话,只是一口口地抿着酒杯。眼睛也依旧是眯着。
黄明斐偷偷瞄了道愿和尚一眼,见他一副玩味神情,便继续说道:“道愿禅师所说的这位黑叔,姓林,本名林友臼。几年前在我们这儿也是一方豪强。”
豪强?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道愿和尚微微动容,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
见道愿和尚开始认真听讲,黄明斐嘴角含笑,说道:“这位林友臼仗着他的叔父就是云溪县赫赫有名的丽锦禅师,做事虽然谈不上多霸道,但因为各方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我们这儿文化商人圈的龙头。基本各方生意都是从他这分发,价格也由他领头商议。”
这些都是道愿和尚已经调查出来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
黄明斐见他仍不动心,继续说道:“不过五年前一次意外,却导致他不得不远走他乡。”
道愿和尚这才来了兴趣,询问道:“云溪寺据我所知在本地也算是庞然大物,这林友臼背靠云溪寺,到底什么事儿才能让他远走他乡?”
如今这林友臼被确认和云溪寺似乎有关系后,宋敏却想到受识和尚从不曾说起过自家和林友臼的关系,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这件事毕竟不好当众说出,只好暗自记在心中,等饭后和道愿等人讨论一下。
黄明斐说得所有话,她从来都不觉得全是真的,尤其是在他们这伙人目的不明的情况下。道愿和尚显然也是同样心思,因此才有这样一问。
黄明斐似乎早就料到道愿和尚会指出这个问题,他四处望了望,小声说道:“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件事可以肯定,林友臼仗着本地生意稳固,就动了去其他地方谋发展的心思。不过闽南这一带,呵呵,有些事不妨直说,地域观念极重,便是同市之下,还要分划各县。除了宗教可以跨越地界,其余赚钱买卖很少会交给外地人。”
黄明斐其实说的很含蓄,但道愿和尚还是明白了,说白了还是钱闹的。
“林友臼几次出去跑业务碰的灰头土脸不说,还惹恼了其他几县的头脑,齐聚云溪寺,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后,云溪县的龙头位置就空了出来,林友臼的生意也大多关停。不久之后他连执照都卖了。”黄明斐说得唇干舌燥,喝了一口酒道:“再后来他便带着本家的侄子出了远门。很多人都说他是被流放了。至于以后去了哪儿,谁都不知道了。”
道愿和尚听着黄明斐的话,和自己所知联系一番,想道:“这么看,林友臼可不是什么流放,应该是云溪寺有预谋的用这种法子将林友臼送出去。”
林友臼和丽锦禅师的关系密切,很明显是一个合适的联络人员。但这样的人物既然在当地已经有产有业,想要突然离去自然不是简单的事。利用这种看似自杀的法子,在背后有云溪寺,李世杰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道愿和尚主动问道:“那当地现在的龙头是谁?”
人无头不行,商圈更要龙头。好的龙头不仅本身代表极大的物质利益,更会推动整个圈子良性发展,同时也是解决业内恶性竞争的仲裁者。
就像是金陵这么大的地方,按道理生意是做不过来的,似乎大家各安其份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也要有一个王德彪作为龙头。像云溪县这地方,人少地贫,按道理更应该好好推举才是。
林平几人互望一眼,黄瑞祥又是冷哼一声道:“你这和尚来了云溪这么多天,难道连这行目前谁的产业最大都没调查吗?”
道愿和尚心道:“我来这是查案,又不是产业调查,我管你们谁生意最兴隆?”
不过他脸上却露出惭愧神色,恭维道:“我们来此地确实是徒劳无功,几日调查还没有今晚酒席间谈话的收获大。”
黄瑞祥也没想到这个和尚竟然如此服软,他到底经验不足,愣了半晌,眼睛频频偷瞄自己的父亲黄明斐。
黄明斐哈哈一笑,道:“我家自从儿子开始帮忙,生意逐渐兴隆,因此小儿有些傲气,还请几位长管不要见怪。我家如今虽然在云溪县实力第一,不过却不是龙头。”
哦?道愿和尚露出奇怪神色道:“贵公司生意竟然做得那般大,怎么还不是龙头?”
龙头推举往往遵循两个原则:第一实力第一;第二论资排辈。如果两者有冲突,按照第一条处理。黄明斐年岁不小,实力又是第一,这龙头按道理跑不掉才是。
黄瑞祥脸上露出愤恨之色道:“这儿可不是旁处,那云溪寺不同意,你又能怎么着。”
黄明斐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本地地贫人少,做这生意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有云溪寺在一旁作仲裁,其实要不要龙头都可以。”
没想到云溪寺竟然有此等威望。道愿和尚对于这种情况,既觉得在意料之中,又觉得出乎情理之外。他想了想,便想明白为何,所以问道:“既然贵家已经成为第一,为何云溪寺会不同意呢?”
云溪寺的地位在云溪县自然不用说,如今知道他们这小庙之中还藏着一尊大佛后,道愿和尚更不会认为云溪寺是那种任人唯亲,担心控制不了局面的小家气组织。
黄明斐就算有心不听话又如何,现实自会叫他如林友臼一般听话。这世间如果所有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心想事成。也就不用产生那么多烦恼事了。
黄明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含糊道:“这事其实也涉及到一件沉年往事。那件事我其实有愧于人,因此对于自己没成为龙头也没什么好怨的。”
道愿和尚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黄明斐因为自己的缘故无法出任龙头,但他肯定也不愿意不如自己的人爬到他头上,云溪寺估计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只是卡着而已,没有强行搞任命。、
林平见气氛有些沉默,既然说到龙头,就指着黄明斐的儿子,说道:“不过那件事终究已经过去,老黄先生虽然没法成为龙头,但小黄先生却没有这问题啊。虎父无犬子,以小黄先生的势头,过上几年,想必成为龙头也是众望所归。”
黄明斐连连摇头:“哪有二十多岁的龙头,况且他毕竟是我儿子,云溪寺又怎么会同意。龙头交给他,和交给我有什么区别?”
林平刚要说话,陈芸却在旁边笑道:“你们两个还要互相说道什么时候,道愿禅师可不是来听你们说这些事的。”
道愿和尚又看了一眼陈芸,说道:“酒席之上本就没有什么硬性规定,若是谈的兴起,多谈几句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黄明斐却连连摇头,苦笑道:“禅师说的有礼,陈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总之是我的错。我在喝一杯。”
他一口将杯中酒水干完,继续说道:“其实林友臼的事情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至于他家地址,若你们需要,我现在就写给你们。免得待会喝醉了,拿不稳笔。”
道愿和尚颔首道:“那就多谢黄老先生了。”
黄明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笔和小笔记本,从上撕了一页,一边写,一边道:“这什么蟠桃玉液确实和俗世的酒不同,明明说没有酒精,但喝起来就和喝啤酒一般,就连这醉意都差不多。”
他晃了晃头,将纸递给林平:“我有些晕,你看看对不对。”
林平扫了一眼,点头道:“是,这儿。”
秦琳见道愿和尚接过纸条,心中稍稍轻松了些,笑道:“这酒我也是久闻大名,不过我喝起来却喝老家酒一般,浓烈辛辣,怎么也不是啤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