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乐极生悲好景不长，那九连环在人们手里传来传去，愣是没有一个人解得开。这可就有些丢脸了，越到后来，乐趣越来越少，后拿到的人都顾不上细看急着把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下一个人。
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怎么，满朝上下居然没有一人能为朕排忧解难吗？”
霍都及时补了一把刀，“陛下不必着急，我朝也没有一人能够解开，只是没想到堂堂大盛朝居然也没人能解开，想来造化精巧非人力所能勘破。”
皇帝的脸更加阴得能拧出水来，拿到九连环的大臣也更加战战兢兢。
近了近了，就要传到她手里了，叶轻衣大概是全场唯一越来越兴奋的人了。九连环已经传到沈天浩手里了。
叶轻衣心中默念，“不行就快点给我就行了。”
沈天浩怎么会听不出霍都貌似安慰实则语含嘲讽和得意呢。他不耐烦地拨弄了两下九连环，起身行礼，“儿臣倒是有个办法能解开这九连环，只是还得请父皇恕罪。”
皇帝大手一挥，“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解开就行。”
叶轻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可恶的沈天浩，不行就别逞能，乖乖递到她手里就行了。
沈天浩得了皇帝应允，举起九连环往地上一摔！
叶轻衣觉得自己后半辈子的希望也跟九连环一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准备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还紧张了这么久，这下全完了。
满堂具寂，霍都霍然变色，“祁王殿下这是何意！是对我朝有什么不满吗？”
皇帝也抿着嘴，“老六，你可得给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沈天浩一本正经地说：“父皇你快让霍都皇子别生气，儿臣不过是按你的要求把这九连环给解开罢了。”
霍都神色一滞，确实，他们只说要把九连环解开，没说不能毁损。这个六皇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沈天浩继续说：“儿臣今日读到一则佛教典故。慧能大师问小沙弥现在有一条路，前面是悬崖，后面是猛虎，该往哪里去？不知霍都皇子意下如何？”
霍都沉吟思索片刻，回答说：“我会往后，毕竟草原男儿不惧猛虎，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叶轻衣心中微讪，“这个霍都皇子这下可没看起来那么聪明，这哪里是说真是有一头猛虎呢，不过是问世人前后两难的时候如何抉择罢了。”
沈天浩也微微一笑，“霍都皇子分手非凡，能从猛虎口中脱险我毫不怀疑，可一个小沙弥或者一个普通人又该怎么办呢？”
“那小沙弥如何回答？”
“他说我往旁边去。”
朵尔丹娜先按捺不住了，“这不是耍无赖作弊吗？明明问的是前后怎么抉择，再说了，那老虎就眼睁睁看着他往旁边去吗？”
“公主稍安勿躁，公主觉得小沙弥耍赖，可他难道只能送死吗？他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所以不去危险之地罢了。”
“那这和你摔碎九连环又有什么关系？”
沈天浩气定神闲，“我摔碎九连环也是为了往旁边去。北朝和我大盛朝，多少贤人志士，本来都该是为天下万民百姓谋福祉才对，却把心思经历用在这一个小小的九连环上，岂不荒谬？”
“大家为着九连环多花一分心思，用到国家大事上的心思就少一分；在九连环上多费片刻功夫，在正事上就少花了片刻功夫。若是人人都以九连环这类玩意为念，沉溺于奇迹淫巧，岂不耽误了大事？”
“况且这九连环解与不解，于九连环也好，于百姓万民或是朝廷大员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眼光微闪，原以为后继无人，没想到今天晚上一下子看出了两个儿子的本事。尤其是这个老六，这一番见解，这样的心胸，平日里居然丝毫不露。今晚之后，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霍都恭恭敬敬地像皇帝和沈天浩鞠躬致敬，无比真诚地说：“难怪父汗常常教导我们大盛朝不可小觑，陛下更是真龙天子，此言果然不虚，霍都佩服。”
这场宴会上的交锋最终以大盛朝的全面获胜而告终。皇帝一高兴，当即就下旨封沈天浩为亲王。这样一来，这位一直被人看不起的六皇子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其和其他皇子完全比肩的地位。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沈天浩了，再加上他在宴会上的表现，即便是何末等官员也知道了六皇子是个胸中有丘壑的。
出了皇宫，霍都一行人并不急着回驿馆休息，而是信马由缰地走在京城的街市上面。夜已经深了，街上依然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朵尔丹娜是第一次见识中原繁华，造型各异的灯笼、街头的各色小吃以及五颜六色的烟花和戏班子的各色杂耍都让她兴奋不已。
霍都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跟在一边的副使觉察到了他心中的复杂情绪，“殿下何故不快？”
霍都轻叹了一口气，“霍都，中原实在繁华，可这繁华却不属于我们。这些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鱼肉大米，闷了还有各种乐子。可是我们呢？草根果腹，居无定所，逐水草迁徙。”
副使伯颜沉默了一瞬，很快又抬起头来，“殿下不必过于忧心，盛极必衰，大盛朝繁荣昌盛了几百年，说不定崩塌也只在一夕之间。”
“哦，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伯颜目光坚毅，像一尊沉默的铁塔，哪里还有宫宴上面对四皇子射来的箭惊慌失措的半分影子。
“我特意让自己受伤，让他们以为我是个孬种，才去了正常情况下去不了的地方，见到了些平时见不到的事。”
霍都眼里兴致高昂，“草原的勇士，难为你了，我们可向来是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我草原勇士最大的荣耀就是带领我们的部落子民走向繁荣富庶，等我们把雄鹰的旗帜插到大盛王朝的宫殿之中，人们就会知道我今日的胆小猥琐恰恰是大忠大勇。”
“今天晚上我确定了一件事，大盛朝确实不是无懈可击，今日的屈辱也算是没有白受。”
霍都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他好好谈谈大盛朝的弱点，却没想到伯颜突然换了副面孔，冲他轻快一笑，“那祁王妃倒当真有趣，我还以为中原女子全都言语无趣呢。”
霍都被他这样瞧着，不知为什么就红了脸颊，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露出一点年青人的青涩来。他却偏偏不肯认输，故意拖长了声音说：“比我们草原上的明珠朵尔丹娜可差远了。”
伯颜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只有最勇猛的战士才配得上草原的明珠。”
霍都心想，可恶，还是输了他一头，怎么一想起那个已为人妻的女人他就觉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格外厉害。
不过，草原儿女爱恨分明纯粹才是本色，谁在意她是不是嫁过人什么的。小孩子才做选择，国土美人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