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停尸房里，沈天浩强忍着愤怒和恶心看了这一屋的尸体。
他也曾经见过死人，甚至还亲手杀过人，也见过战场上尸骨成堆的惨像，可那些平民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以及被挖出眼珠的眼眶还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不为别的，他也杀人，可不是为了自保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也从不虐杀，甚至还会尊敬那些值得尊敬的对手。
可眼前这些人都是良民啊，甚至还有几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刚刚满月的婴儿，居然也被挖走了眼睛！
仵作在一旁介绍情况：“死者一家十六口，是城西有名的绸缎商，生意不错，人也和善，有个绰号叫做于大善人。他家昨夜大宴宾客，为他新的的小儿子办满月酒，结果今天一早就被人发现一家人都死在了家里。”
沈天浩敏锐地抓住了点什么东西，“大善人？那就不是死于仇杀了？”
家将乙明白他的意思，沉声说：“我们已经排查过了他的人际往来，从街坊邻居到亲朋好友甚至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没有一个人不说这位于大善人脾气好心肠好的，没听说他和谁又过节。”
仵作附和着说：“可不是嘛！王爷可能不清楚京城这些闲杂琐事，小老儿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天天跟这些百姓打交道，对这于大善人很是熟悉。”
“他祖上就是个佃户，以种地纺布为生，平平淡淡日子也算是过得去。”
“到了他这一辈，家里多多少少也有点余钱了，就送他读了几天书，指望着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可这小子明明脑瓜子灵活却不爱读书，天天就对着家里的纺布机倒腾，弄得他老子娘气恼不已，可也拿他没办法，只当是家里没有出文曲星的命也就由他去了。”
“谁知这小子倒腾来倒腾去倒还真倒腾出了个名堂。”
“他把家里的纺布机这么一倒腾，也看不出和别家的纺布机有什么不同，就是织出来的布比别家细，比别家厚实，更重要的是比别家织的快。”
“别人两天才织两匹布，他家可以织四匹，要价也比别家便宜不少，这一下子生意就红火了起来。再加上他还会设计新鲜花样子，今天出个花纱绉，明天出个鸳鸯锦什么的，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魂都给勾走了，生意越来越红火，渐渐就成了天子脚下有名有姓的一方富豪。”
沈天浩揉了揉眉心，鸳鸯锦他还真听过，听这名字都喜庆，陈嬷嬷说这是京城眼下最时兴的衣裳料子，他正打算去给叶轻衣挑几匹做衣服。
“生意这么红火，是不是得罪了同行啊？要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次不需要仵作开口，家将甲都知道答案，“应该不会。我们去盘问那些商人的时候，有几个还真心实意地撒了几滴眼泪，据说这位于大善人把自己家里做不了的生意时常分给他们，也常为其他绸缎商设计新花样，提起他来没有人不说他够意思的。”
“对，他不像一般的商人总跟同行抢生意，他更喜欢守望互助各有各的门路，没打算一个人把钱都挣了。听说他还打算牵头成立一个布庄联盟还是商会什么的，说要联合起来做大做强把布料都卖到扶桑琉球和南洋去，有钱大家赚。”
这可就难办了，这位于大善人听起来还真是没什么缺点，不至于让人非要杀之而后快。
“那他待底下人如何？不会为富不仁吧。”
仵作连连摇头，“这位于大善人心肠很好，他常说自己家里也是苦出身，所以对底下人和他家的伙计佃农都很好。前两年京城发大水，他不但开仓放粮架棚舍粥，还亲自挨家挨户给他家的佃农送粮食。”
世上真有这么菩萨心肠的人？沈天浩对这个凶手的动机更加难以理解了。
“那会不会是他家里人和什么人有过节？”
家将甲是答不上这么细致的问题的，这活儿一般都是家将乙来做。
家将乙拿出一份写的密密麻麻的调查记录，“我调查了他家半年来每一个人的活动轨迹，连他们家养的狗有没有咬过人都问道了。”
“很可惜，这位于大善人心地好，家里人也单纯，只有一妻一妾，相处很和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相夫教子，也没听说和谁红过脸。”
家将甲觉得应该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问了一个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会不会是妻妾争宠？”
沈天浩白了他一眼，决定收回他变伶俐了的想法。
“妻妾争宠会把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也给弄死吗？”
家将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怪蕙香老跟他说些深宅大院里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弄得他一听见富豪女人妻妾孩子之类的词就自动脑补他们各种撕逼大战。
“找不到动机就先说说你们验尸有什么发现吧，凶手作案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仵作面露难色，“说到这作案手法可就更离奇了。”
叶轻云得意地坐在茶楼听过往行人闲聊，看他们慌张失措她就高兴。
一低头看见叶轻衣也坐在楼下喝茶心里就更高兴了，她正愁该怎么第一时间欣赏到叶轻衣花容失色惊恐万分的样子呢。
“姐姐。”叶轻云主动走到叶轻衣桌子前面坐下。
叶轻衣皱了皱眉，她就想出来逛逛吃吃客来香的包子，结果包子没吃到倒胃口的倒主动凑了上来。
叶轻云假装没读懂叶轻衣对她的厌恶，一脸担忧地凑了上去，“姐姐也听说了那件事了吧，这可怎么办才好，吓死人了。”
说完她还拍了拍胸口，好像真的被吓到了的样子。
叶轻衣早就知道叶轻云一露出这种样子就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也不答话。
叶轻云不死心地凑了上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就不担心吗？”
叶轻衣满头黑线：你离我远一点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送茶来的小二却被叶轻云的话触动了心思，“能不担心吗？现在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生怕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再次行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