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看不清那个泣不成声的少年了,巴元神盘坐在那被他和兄弟肆虐过的天地,在长叹一声之后,他的身影也就飘然而去。
他,现在需要去祭奠那个这么匆忙离开的笨蛋。巴元神仰着自己的脑袋,在将自己眼角的泪花全部擦去之后,也就默默地诵念起了往生经文。
巴元神承认,那个老酒鬼是一个罪人,因为自己的欲望而酿造了无数的罪孽,这样的罪孽是不容饶恕的,即便是他开口也是一样。不过,作为朋友,他在巴元神面前展现出来的却是信,却是诚,所以,即便是知道他罪孽深重,巴元神也愿意为他颂念往生经文。只不过,那个家伙为什么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是为了让亡者走得平静一点吗?
巴元神也是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在将自己的感情分离出去之后,那三千烦恼丝所化作的道人的思绪,说实话,他也不太懂。毕竟,一僧一道,道虽相近,但是,实则殊途。
巴元神一步迈出,在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而随着他的颂念,天地之间也开始有着无尽的卍字金光缓缓地升腾,将那座城市之中因为老酒鬼死去而出现的各种鬼怪的气息都给压制了下去。
就在他离开了片刻,不远处的山峰之山,那个本来应该早就已经离开的道人却是静静地站立在那座高耸的山峰之上,静静地观看着那城池之中一瞬间消失的气息。
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好友走了啊!”
“是啊,那个和尚的情感还是影响到了我们!”
“不,应该说是我们在跟那个老酒鬼交流的时候,哪怕只是一面,我们也已经认可了这个在自己的道路之上哪怕万劫不复也要走下去的老酒鬼。”
“他!”
“我们以后会跟他一样吗?”
“不,我们并不会!”
“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太弱了,更因为他想要死了。要不然,一个真仙·地境的存在,他若不想要死,除非是超越真仙·真境的存在出手,要不然,绝对杀不死一个已经真正开辟了自己的洞天福地,已经算是酒中鬼神的老酒鬼的!”
回忆起了那月光之下所显露出来的楼外楼,月中月,道士仰天长啸,在恍若龙吟的嘶吼洞穿百里之后,这个道人的脸色才恢复了平静。但是,即便是恢复了平静,他也是脸色微沉。在将自己虚握着的酒杯之中那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的酒水倒入了自己的口中,将自己口中的酒水彻底咽下之后,这个道人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在将自己嘴边溢出来的酒水重新倒入了自己的嘴中之后,他低下了自己的脑袋,看着就被之中那仅剩的一滴酒水,默默地伸出手将那个酒杯彻底封存了起来。
“从此,人生是为绝唱。”
在下一刻,这个道士的身影也就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干什么?”
“我们去找人!”
“找什么人?”
“有缘人!”
呵呵呵~
天地之中,三千个重音的笑声在飘荡。
山林之中,一头小鹿抬起了自己的脑袋,想要搜寻它所听到的那诡异的笑声,但是,它在四下搜寻并没有找到那个听起来有一点诡异的笑声,反而是看到了一只正在缓缓朝它走来的猛虎。在一个弹跳之后,就窜入了草丛,开始了自己的逃命生涯。对于这头小鹿来说,搜寻那个笑声的主人根本比不上它的生命。如果它继续搜寻下去的话,他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那只老虎口中的食物,所以,哪怕是那笑声可能是他的机缘,它也不愿意停留。
……
“该死的!”一个魁梧的巨鬼王放下了自己口中的食物,用自己的手掌挡住了那灼目的金光。但是,即便是如粗,他的手臂之上还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灼烧感。但是,在下一刻,这只鬼王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遮天黑幕之下将所有的佛光都挡了下来。他对于那个老酒鬼的离开也是有一点懊恼,毕竟他对于老酒鬼的酒水也是比较贪婪的。但是,那个老酒鬼哪怕是在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招待他,哪怕是招待那些在他的眼中履弱不看的家伙,那个老酒鬼都不愿意招待他。所以,本来他还想要上前将那个老东西给吃掉,想要将他的弟子也吃掉,想要将他藏起来的酒水全部喝掉,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老酒鬼居然还会有这么多的朋友。
巨鬼王在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大哥所创造的世界走去。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那位平时就不怎么管事情的大哥却是在这个时候从他的鬼国之中走出,注视着那漫天佛光。
“大哥,不走吗,这个地方可是相当危险的啊!”
看着自己手下不少凶鬼在被佛光照射到之后就被度化,坠入地狱的光景,哪怕知道那佛光度化不了他,巨鬼王也是有一点担心。毕竟,这样的佛光对于那个发出了佛光的和尚来说就是他的眼睛,在刚才他阻拦了佛光的照射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那个和尚,这个地方有着他不能够降服的恶鬼。一道佛光是度化不了他,但是,千道,万道,巨鬼王可以肯定,就算是他没有被度化,坠入地狱,他也是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会不会活着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毕竟,鬼,从来没有任何的感情。哪怕如今他和大哥兄弟相承也是一样。
而那个紫发凶鬼则是在坦然地看着那漫天的佛光,在感受着佛光照射到自己的身上所诞生的温暖之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哥~”
对于自家大哥脸上所露出的表情,巨鬼王也是缩了缩自己的脑袋。当年,他大哥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之后,就将他给揍了一顿,而且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将他镇压。而如今他家大哥表露出来的笑容也就代表着自家老哥将那个佛光的主人当成了自己的猎物和对手。
“接下来不要去那个酒楼了,毕竟如果是我,也不会招待你这个浑身血腥的恶鬼。”
在随意地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扔向了自家弟弟,在看着那个笨蛋眼睛之中所显露出来的垂涎和贪婪,这位独角鬼王也是默默地走入了自己的阴影国度。
“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准备那千年才来一次的聚会呢,巨鬼,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够在那场战争之中获得什么东西了。”
“是,大哥!”
对于自家大哥的话语,巨鬼自然是明白,他大哥所说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那场万族大比。那场比赛固然是所有的种族之人都可以参加,但是,想要真正参加的话,想要真正涉及到之后的战斗的话,就必须是一族的天骄。所以,在那场大战之前,所有的种族内部也会进行一场战斗。而相对于人类之间还有的利益的博弈,鬼族,这个依托于人类而诞生的恐怖种族却没有人类那样的尔虞我诈,反而他们在失去了肉身之后变得无比纯粹。他们的战争之间,只有肉与肉的碰撞,血与血的交织,用最为血腥的互相搏杀,以养蛊的方式酝酿出最强的鬼。而这一次,巨鬼便是这位独角紫发鬼王所准备的种子。
“大哥,那场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
在听到了自家兄弟的话语,这个紫发鬼肉有所思地看了看那由他杀戮之后所缔造的国度,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
“当我的国度跟其他的国度相互交织的时候,你的战斗就已经开始了。而到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巨鬼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你眼前的家伙,亦或者是被你眼前的家伙杀死!”
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之中的血腥,这个紫发独角的鬼才默默地没入了阴影之中。
“喝完了酒,就给我回来,毕竟如果是现在的你,对上那个老和尚的话,可是吃不到什么好果子,毕竟那个老和尚的实力可以说是天骄一级的,更不用说这一次的佛光的主人是他的老师,那个真正的怪物了!”
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巨鬼王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座没有了什么生机的酒楼,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不情愿。他并不想要放弃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别看自家兄长还是愿意承认他这个弟弟的,但是,只要他露出一点不情愿,不听大兄的话,那么,自家大兄估计就会亲手将他吃掉,作为他成长的养料。
“鬼,从来都没有亲情,有的只有那用利益和力量所构造的认同。”
但是,现在,巨鬼王也知道,他,在自家哥哥的面前,没有任何的认同。因为他现在跟哥哥相比,太弱了。所以,他才渴望那个老酒鬼的酒水,巨鬼王有一种感觉,如果当初在那个老酒鬼让他喝下了那些酒水的话,他现在虽然说还是不能够跟自家哥哥这个在无数天骄的厮杀之中走出,自己开辟了一个鬼都的怪物的对手,但是,至少也能够在他兄弟的面前留下些许的印记。
但是,现在~
巨鬼王摇了摇自己的牙齿,将自己嘴边的酒葫芦咬开了葫芦口,将其中的酒水导入了自己的口中。在感受着酒水之中那苦涩但是还带着些许回甘的滋味,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就拿起了一旁一个惊慌的小鬼,塞入了自己的口中,慢慢悠悠地咀嚼了起来。
巨鬼王,突然,露出了嗜血的表情。但是,那嗜血的表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脸上。他默默地走入了那被他撑开的阴影世界之中。但是,他在彻底没入了阴影之前,他还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酒楼,脸上的笑容才变得异常灿烂。
“所以,老酒鬼的弟子,快一点长大,别到时候,我在从那个战场之上走下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个履弱到让我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的家伙。”
这个巨鬼王完全没有思考到自己或许会死在那个战场之上,因为他认为自己有绝对的实力能够保证他在那场战斗之中活下来。所以,他在临走之前,还是对眼前这个酒楼做出了自己的诅咒。
“如果你不能够挡住我的话,那么,这个酒楼连同阻拦我的你,都会成为我的食物。”
在大笑声之中,在众多鬼物瑟瑟发抖的过程之中,这个魁梧的鬼王的身影也就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
“大师傅,拜托您了!”
浮屠看着眼前这个即便是如今还是通红着自己的眼睛的人儿,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默默地来到了那个小二在自家老师快要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的灵位之前,跪在了那个蒲团之上,诵念起了往生经。但是,他在颂念经文的时候,正如巴元神一般,没有颂念另外一部分的经文。正如他的老师所说,已经习惯了罪孽,已经能够看出罪孽的老和尚,自然也是能够看出那个老酒鬼身上所缠绕的罪孽。浮屠现在所能够做的事情只有帮助他走入地府,至于会前往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浮屠并不在意。因为接下来,就要看那个老酒鬼自己的造化了。
而且,浮屠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固然是那个老酒鬼这家店的常客,但是,每一次他的到来,他都没有喝到眼前老酒鬼所酿造的酒水。他,都快要忘掉这个老酒鬼酿造的酒水的滋味了呢!当然,佛门戒酒也是一部分原因,只不过,浮屠也知道,那是针对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和尚。对于他们,佛家是戒酒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浮屠却第一次有一种想要从眼前这个小掌柜的手中讨要一杯水酒喝上几口的欲望。
只不过,浮屠轻轻地敲动木鱼的时候,这片小小的祠堂之中也响起了第二个木鱼敲打的声音。
在他吞咽了一下自己的口水之后,巴元神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个小小的祠堂,敲打起了自己怀里的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