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了机关。”李思仪眼睛一亮说:“这只盒子本宫看着不像是凡品,应该是掌柜的或者小二,误把其当作普通的首饰盒子充数用了。却不知道,内有乾坤,里面还存在这么一顶大月氏失传了两百多年的后冠。两百多年以前,大嵩国那个时候盛行珍珠妆容,而大月氏的使臣出使,自然是要把这股子风带回了本国……”
“奴婢看这手工和技术,分明是我们中原之人的手笔。公主,您说,会不会是当初皇室赏赐给大月氏使臣呢?他们带了回去,就被当做后冠……”姝画本来就聪慧,经过李思仪的点拨,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点。
“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你不觉得,首饰铺子里的掌柜的,来头不小么?听闻两百六十多年以前,大月氏的皇宫国库被神偷光顾过,那之后,就传扬开来,大月氏丢了镇宝。只是很快,当时的大月氏皇族出来辟谣,说是丢失的是废弃了的一顶凤冠。因凤冠上面镶着的夜明珠曾经被摔碎了,就弃之不用了……”
李思仪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你去打听一下,那家首饰铺子的东家是哪里人士。另外,仔细观察铺子里的每一个伙计,帐房都不要错过。本宫总觉得,应该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姝画跟着李思仪的思路走,立刻就脑补出了好几个可能性,登时应了一声道:“公主,奴婢清楚了,您放心,此事交给奴婢和姜离。”
姜离一直做壁上观,当做自己就是个透明人。
结果突然被自己媳妇cue到,呃,他不能不表个态,便拱了拱手说:“公主放心,此事交给我和阿舍,必定揭开谜团!”
你以为猜谜语呢?
还是玩密室逃脱之类的游戏?
剧本杀吗?
用词这么的让人猝不及防,李思仪险些就没能按耐住,怼了回去。
好在她适时地把到了喉咙的话给咽了回去,笑着说:“有你们俩配合着追查,本宫放一万个心。不过你们自己也要小心谨慎,遇到什么危机的情况,你们自己的安全永远要排第一位。就算是线索断了,还可以另辟蹊径,但你们的性命对本宫而言,至关重要。”
这一点李思仪每一次都会强调一次。
因为她心知他们在接受暗卫营培训的时候,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总觉得主子交代的任务高于一切,甚至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但李思仪不想要他们延续这个思维模式,她希望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可以一步步施展自己的报复,至少要和陶艾艾所在的那个二十一世纪持平。
那样的话,她需要所有的子民们都要有一个人人平等的迫切心愿和信念。
而她自己身边的人,要率先以身作贼。
“是,公主放心,属下都铭记于心。”姜离心底感动了一下,他其实从前之所以会对李望月年少慕艾,一见倾心,就是因为她第一句话就是‘人生而平等’。
后来遇到那些个禅录寺的秃驴们,目睹了他们手中的权杖残酷地诛杀那些刚开了灵智,懵懂无知的妖。
李望月也是一脸的怒容,怒斥他们一个个佛口蛇心,说他们出家人总是说‘众生平等’无异于放狗屁。
既然是众生平等,那些花花草草,哪里不算是众生?
既然都是平等的,那些花花草草、飞禽猛兽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智,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有什么过错?
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此狠手?
秃驴们振振有词,说是他们将来就会造下杀戮。
而李望月一人舌战群佛,愣是把他们一个个气得吐血,其中有几个直接产生了心魔。
后来得知她竟然是储君,一个个忌惮不已,哪里还敢向她寻仇。
在那个时代,正是术士们的繁荣。
而储君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运势。
身上承担着国之运势,若是有谁胆敢对其产生了不轨之心,压根不用担心会伤害了她,自会有天道降下雷劫,保证把那起子小人们直接劈成了焦炭,前世今生都没了。
李思仪感觉自己也歇息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出去走一走。
这个时候,金乌回来了,还带着一名长得机灵的青年回来。
“夫人,这位叫做闵先生,是最大的牙行的人,他手中有几处别院符合您的要求。”金乌拱了拱手说。
“闵先生请坐,相信金乌已经告诉你了,本夫人想要什么样的院子和别院。”李思仪微微地颔首,当先坐在了首位。
古迟则直接端起了茶壶,给那位闵先生倒了茶水。
闵先生客气了一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登时忍不住赞不绝口地说:“好茶啊!这用得是清晨的露珠冲泡的花茶吧?”
“先生的舌头倒是灵敏。”李思仪浅笑着说。
“哦,这里是夫人想要的四进四出的院子,这两处都位于城东的富户住宅区,而这三处位于城西的……”闵先生立刻从左袖子口掏出了院子的详细户型图。
李思仪挨个看了过去,最后挑选了位于城东和城西交界处的那处院子。
“夫人目光独到,这一处院子原先是一位举人老爷的府邸。只因为那位大人前几年被调任了兰陵,院子又是其夫人的嫁妆,便跟着其余的铺面一同卖给了牙行。像是您想要的别院,其中有两座都是这位夫人的嫁妆呢。”
闵先生提及了别庄,自然是又从右面袖子里掏出了更为大的户型图。
李思仪眼神一亮,她指着那两处挨在一起的别庄说:“是这两处么?”
“回夫人,正是。”闵先生含笑道。
“既如此,那本夫人都买了。若是闵先生不劳累的话,烦请你这就帮本夫人一同过户吧!”李思仪取出了八千两银子,余下的一百两银子就当作是那位闵先生的佣金了。
这简直是财大气粗了呀。
闵先生自己拿着银票都感觉烫手和不安。
好在李思仪让金乌和古迟一同陪着他去一趟县衙。
等一切都过户好了,也把银票交给了牙行,闵先生自己才吐出一口浊气。
好家伙,银票放自己身上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不过他今天还真的是走运了。
还是走大运了。
那位夫人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佣金,而牙行给他的佣金是卖出去一处院子,佣金是十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他卖出的四进四出可以拿到三十两佣金。
别庄的话卖出一处佣金给的是五十两银子。
这一天下来,他就得到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老大欠下赌坊的银子,总算可以还清了。
不,他不能表现出赚银子很容易的模样,若是每一次都让他给还债,他自己一大家子还怎么过活?
就因为当初他和大哥之间只能有一个去族学读书,而他因为聪颖,被族老点名去族学,大哥却因为榆木脑袋,而只能在家里面刨坑。
但他一直以是他把机会让给了自己自居。
这些年来,他每一次去赌坊欠下的银子,没少打着他的名字。
前前后后,他已经给他还了近五百两的债务!
再这么下去,他自己那个家都要散了呀!
这一次,大哥直接被人躲掉了小拇指,爹娘他们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说他忘恩负义。
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不是。
他捏着鼻子答应去借银子,家里面的娘子和女儿儿子们,并没有因为他而过上好日子,反而因为他赚得银子都贴补大哥一家子,而过得紧紧巴巴。
若非凤安公主颁布了会尽快每个县城都会建造女子书院,他顶住了老宅那边的压力,愣是没赞同让他那两个女儿早早地订下亲事,估计她们早就不认他这个爹了。
这么一想,闵先生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怀里揣着热乎乎的一百八十两银子,可是,他不想继续对老宅和大哥一家子予取予求了。
咬牙,闵先生调转方向,直接返回了自己在县城贫民区租赁的一进一出的小院子。
结果还没有走到家门,远远地就听到了熟悉的嚎叫声和怒骂声。
他面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难堪也憎恶。
又来了!
他那个偏心眼到山沟里的老子娘又来闹腾了!
“走开,你才不是我奶奶!有这样要把自己亲孙女给卖了的奶奶吗?你就是话本子里说的恶婆婆坏奶奶!你对我爹那么坏,偏心大伯他们一家子,你肯定不是我爹亲娘——”
是他大女儿的声音,这丫头一向不喜欢讲话,这一定是被惹急了才这样说。
“好啊,小贱蹄子!一定是你娘那个骚娘们胡言乱语!看老娘我不打死你个贱丫头——”是他老子娘气急败坏的粗犷声音。
闵先生拔腿跑了过去。
正看到他老子娘正抬起自己的萝卜小短腿,对准自己大女儿的肚子踹过去。
而旁边他的大哥、大侄子们一个个在他家里翻箱倒柜,院子里面狼藉一片。
隔壁的邻居街坊们都爬着墙头,唏嘘不已地指指点点。
“住手——”
闵先生气得眼前一黑,险些就直接晕厥倒地了。
他掐了自己掌心一把,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吼出了一嗓子就冲上去把他的大嫂踹倒在地上,扶起了自己被抓花了脸的娘子,怒气上升到了极点说:“都给我滚,不然,我立刻把你们告到县衙,让你们吃牢饭!”
此话一出,众人悻悻然住了手。
他老子娘直接撒泼打滚地哭嚎着说:“啊呀呀,不得了了!不孝子哟,竟然想要他老子娘去吃牢饭!老头子啊,你怎么死的那么早哟!留下了我一个老婆子,儿子不孝顺,造孽——”
“是呀,大哥这么多年一直去赌坊,前后你逼迫我还了五百两银子,我自己一家子每个月紧巴巴,你都告诉我爹,看他老人家会不会气得从地下爬上来找你算账!”
闵先生恶狠狠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只是个寡妇!大哥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和我也没有血缘关系,爹当初只是让你来我家里当个佣人,你从小就哄骗我,让我把你当亲娘。呵,其实,我爹和你压根就没有夫妻名分!你的卖身契,还是死契,还在我手中呢!”
“你胡说!狗东西,老娘跟你拼了!”老虔婆直接冲过来,张牙舞爪就去打闵先生。
他直接一脚踹开来说:“所以,家里的青砖大瓦房,还有三十亩良田,都是我的!而你儿子那五百两的赌债,嗬,我会向赌坊要回来!至于你们一家子,我会拿出死契,把你们发卖给人牙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闵先生抚了抚心口处。
他从小没有记忆的时候,娘就病死了,爹是个泥瓦匠头头,家里压根就不缺银子。
但是有时候接到活计要出远门,爹放心不下他,就听了别人的劝,花银子给买了个寡妇来照顾他。
其实小时候,他就察觉出不对劲。
但不想爹在外担心,加上每次爹回来,寡妇和自己儿子女儿就表现特别好,他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就觉得等自己长大了,应该就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哪知道他爹突然去世了,他还没有来得及长大。
而寡妇一面之词说是嫁给了爹,还做主让她儿女们改了姓氏,上了闵家的族谱。
这一场闹剧李思仪不清楚,这会儿她正亲自去了买下来的院子里。
因为是四进四出的院子,很大,里面原本的装修还比较雅致,只是个别的装饰有点儿土豪气息,所以李思仪自己勾画了部分的设计图纸,让人寻了工匠重新装修。
“去把最大的人牙子行牙婆请来,采买一些人手。”李思仪感觉自己毕竟不会一直停留在甜水县,所以还是需要采买人手,留下来给自己看管院子里的事宜。
牙婆见去请自己的海泠穿得很好,听闻至少需要三十个人以上,立刻就把牙行里面已经培训过最好的人带了来。
李思仪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挑人了。
看着那牙婆谄媚的模样,还有那些穿着统一丫鬟服的清一色清秀的丫头们,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当初买了别庄,遇到青梅的事情。
“夫人看样子还挺满意?”牙婆见李思仪盯着第一排的丫头们笑了,便忍不住跟着笑了。
“那第一排的是祈字辈的丫头,那是祈音、祈雪、祈露……”
“第二排的是晚字辈的丫头,从左边第一个开始分别是晚霞、晚晴、晚芯……”
……
等牙婆自己把人给介绍清楚了,李思仪微微地颔首,让海泠和觅泉两个人看着挑选一些。
“你们俩以后也要学习一下,该怎么给一处院子里添人。”李思仪还很是感慨地说。
毕竟,成了明卫,他们也不可能只做护院的事情。
太浪费了他们本身的能耐。
“是,夫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凑在一起相互商议着。
最后,他们俩还是亲自走过去,拱了拱手说:“这位祈紫姑娘,适才牙婆说了,你擅长女红、略通医术药理,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就是算盘也打得叮当响。这样看来,你从前在何处高就啊?”
很明显,这么全能的丫头,应该出自高门贵府。
“小女曾经是伯爵府世子夫人的陪嫁丫头,可小姐嫁过去之后,便对世子和伯爵夫人言听计从,认为小女是来监视她的,便将小女发卖了。”祈紫一脸的怏怏不乐,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要无望了。
“是的,她原本的名字叫做紫晴,老婆子感觉要给她一个念想,便保留了一个紫字。”牙婆闻言立刻福了福身道。
“若是本夫人留你伺候着,你这颗心是还记挂着从前的主子呢,还是一心向着本夫人呢?”李思仪心底来了兴致,不错呀,这最好的一个丫头,就被他们俩给瞧出来了。
“回禀夫人,奴婢被发卖给人牙子,就和从前的主子没了任何瓜葛。夫人买了奴婢,从这一刻开始,奴婢就只是夫人您的奴婢。就算是他日遇见了旧主,也只是上下尊卑向她福身见礼,但奴婢绝对要一心向着夫人您。”祈紫福了福身道。
她的礼仪挑不出错处来,看来是真的曾经在高门贵府的贵女千金跟前伺候着。
“说的不错,那,你就留下来吧!”李思仪清浅一笑。
这个丫头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应该是家生子一类的出身。
“你可还有别的亲人?”李思仪又问。
“不敢隐瞒夫人,奴婢的爹娘早逝,只有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奴婢被发卖的时候来不及和妹妹知会一声,她如今还不知道流落在何处。”可能触及了她的伤心事,祈紫眼圈泛红了。
接下来,又陆续挑选出了余下的人。
想不到这牙婆倒是大手笔,带了有六十个人前来。
挑挑捡捡的,一共留下了三十六个人。
可把那牙婆高兴的,有两个粗使丫头,因为长得又黑又壮,她直接没有要银子,说是当作送给李思仪了。
被当作额外赠送的粗使丫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委屈之色。
毕竟,她们俩特别能吃,虽然也非常的有力气活。
但在牙行里面,她们俩已经待了两年多了,也没能被人相中买下来带走。
有几次也碰上了这样的大手笔的人家,牙婆也是要把她们俩送了,可惜人家不乐意要。
这一次,她们再次听到牙婆把她们给送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唯恐李思仪会婉拒。
结果,李思仪竟然答应了。
还很是亲切地对着她们笑了笑。
心里面却琢磨着,这么个好苗子,让影魅他们几个帮着训练一下,绝对是她身边靓丽的风景线。
“太好了——”
“我们要有女子书院了——”
“报名,我们要报名上学——”
下午的时候,李思仪坐上马车,让将央去寻那位闵先生,带着他们去城郊看那处别庄。
结果刚出了家门,就看到大街上的人奔走相告,一个个兴奋异常。
姝画拉住一个人问:“这位姑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提及女子书院?”
那姑娘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惊喜说:“县衙贴出了告示,说是府城的知府沈大人已经将甜水县记录在册,马上就会有银子到位,我们甜水县也要有女子书院啦——”
原来是沈少阳的举动。
李思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有个这么强悍无匹的父母官,李思仪表示她真的挺想要凡尔赛一把。
说什么凡尔赛的话呢?
嗯,想到了。
“不用这么激动,淡定。你要这么想,现在只是甜水县即将要有女子书院了,以后呀,可能十里八村都会有各自村里独一无二的女子族学了呢!”李思仪一脸的认真说。
那个小姑娘尴尬地笑了笑,一溜烟跑走了。
那位夫人想得太美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非富即贵,若是她能和公主那样拿出自己的银子办女子书院,她才相信她刚才的话!
多年之后,已经从女子书院毕业成为一名女先生的她,见识到了那位夫人描述的一幕,同时,也也深深地记住了那位夫人。
原来,她就是凤安公主。
因为这件事情,李思仪休了去城郊看新鲜出炉的别庄的想法。
而是让人打听一下,女子书院该怎么办。
是直接把一处院子拾掇出来,还是重新建造。
没多久,县衙的县令就贴出了告示,说沈知府已经计划好了,会在原先的书香书院旁边,把那一排排已经废弃了的院子推倒,直接重建为女子书院。
因为已经联系好了专业的泥瓦工匠们,所以应该很快就会竣工。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可以对外招收学生了。
因为还要严格按照凤安公主交代下来的标准挑选学生。
何况,还要安排一批先生们,好在府城会到来一批先生们对他们进行培训。
“今日下午开始,进行报名——”
就在这个时候,县衙效率很高,派出了衙役、捕快们,敲锣打鼓,对着众人宣布这个消息。
“我也要去报名!”一旁原本正在乞讨的小乞儿,突然站起身来,扬起手擦了擦自己脸蛋上面的锅底灰,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我说,你一直装臭小子呢?”另外一个乞丐婆拿着扫帚枝条,正剔着牙,八字眼垂涎地看着那小乞丐说。
早知道,就把这个死丫头给卖了!
不过嘛,现在卖也不晚!
“就凭你,小乞丐,你也能报名?呸!省省心吧!不如去大户人家当个婢女,还能每个月拿固定的佣金!”那乞丐婆哼了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