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老身可是宫里头有品级的官嬷嬷,何曾轮得到你这个乡野村妇指手画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博得了我们老封君的喜爱!我不过是看在你那个主子的确没什么心眼,又能抚慰我家主子的份上,不屑拆穿罢了!”
顿了一下,她一步步靠近了于嬷嬷,凑在她耳畔,冰冷地说:“若是哪一天惹了老身我不高兴,我就让我们家主子看清楚你们主仆俩是什么货色!你要知晓,得了老郡王妃的青眼是青云直上,一旦失了她老人家的心,下场必定是咔嚓——”
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关嬷嬷满意地看到于嬷嬷瞳孔微缩,眼底显露出了一抹惊恐。
很好!
不能正确认识到自己身份的贱婢,她从来就不会放在眼里!
大摇大摆且心情畅快地离开,宫嬷嬷径直向老郡王妃所在的主屋行去,结果才走了几步,外面冲进来一名满头大汗的粗使婆子,咋咋呼呼地说:“嬷嬷——嬷嬷快些去看看吧!来了一伙人,说是咱们的人中有人谋害皇子……”
谋害皇子?
宫嬷嬷别的倒是没怎么在意,就是皇子两个字让她心惊胆战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厥过去!
好在一旁的二等丫头适时地扶住了她,给她抚了抚心口,同样有点儿惊魂未定地说:“嬷嬷,这可如何是好?什么时候咱们落塌的这茶肆就有了皇子?那皇子又是什么时候遇害了?”
这遇害没什么动静不说,怎么就忽然说是他们的人下毒手?
莫不是,府中那位不愿意他们老王妃回京,特地借了皇子的那把利刃不成?
可是胤京城的那几位皇子亲王们,别看他们这二十多年没有回京,消息却是一只没有断开。
无论是哪一位皇子,都不可能出宫吧?
还有,这里距离胤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就这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子,着实让她们感觉有什么阴谋。
“你先去告诉老王妃,我过去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人作妖!”宫嬷嬷的想法转瞬即逝,很快就有了应对的主意。
她瞪了一眼那咋咋呼呼、惊慌失措的守门粗使婆子一眼,冷冷地斥责道:“作死啊!就这么点事情,哪里就值得你大呼小叫了?就算是有人对哪位皇子不利,咱们主子可是老王妃,只能是有心之人诬陷!”
那婆子浑身一抖,立刻低着头认错说:“是是是,是老奴一时焦急,险些着了奸人的道了!还是嬷嬷您镇定,立刻就察觉出其中的端倪。”
两人一个端着架子,故作镇定。
另一个一脸的谄媚之色,嘴巴里不停地绞尽脑汁说着恭维的话。
等出了她们所在的院门,迎面就是眼熟的已经致仕了的郑御厨,还有他身后那一个个看着就是侍卫的人!
宫嬷嬷毕竟曾经是宫中伺候过贵人的,自然是见过眼前这位郑御厨了。
想当初,他那一手精湛的厨艺,可谓是风靡了整个皇宫!
不论是圣上,还是后宫那些个贵人主子们,一个个都以能够分到这位郑御厨的一两道膳食而感觉到欣喜若狂。
有一段时间,后宫争宠的小主们,都以自己能够被赏赐郑御厨所烹煮的膳食为荣。
郑御厨也多次被卷入了后宫争宠的漩涡里,后来他实在是不想继续趟浑水,直接痛哭流涕向圣上请辞。
刚好瑾王殿下这个时候出宫建府,圣上一向疼爱这个皇子,便应他的请求,把郑御厨赐给了他的王府。
自此之后,郑御厨就成了瑾王府的人。
还深得李傲澜这个王爷的信赖和宠信,甭管做什么差事,都要被他给一并带上。
这会儿这个宫嬷嬷愣怔了一下,继而就记起来,她离开了胤京城已经二十多年了,郑御厨不可能还一直保持着一副年轻面孔。
结合这么多年从胤京城传回来的消息,她立刻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位郑御厨应该是从前那位郑御厨的后人。
“应该是小郑御厨吧!”宫嬷嬷的念头只一晃而过,就福了福身道:“老奴是老郡王妃身边的嬷嬷,不知道您带着这么一群侍卫杀气腾腾的,所为何事而来?”
“嬷嬷既然知晓在下,必定是曾经得见家父。既然是家父的旧人,自然是要给嬷嬷您一两分薄面。”郑御厨讶异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了自己那个老爹的旧人。
宫嬷嬷面皮子就这么僵硬了一下,他的给自己两分薄面,说了跟没说哪里就有区别了!
“我和这位嬷嬷聊几句,你们几个进去,把那罪魁祸首给我捉了来!咱们主子爷那里,可是也等着那人一解心头之恨!”郑御厨说得话比较客气,但是下的命令却不是那么回事。
身后的侍卫们可都是王府的精锐,自然是不怕什么。
别说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年前臭名昭著,被宗室给逐出了胤京城,发配了祖籍之地的老郡王妃了。
就算是和他们主子爷平起平坐的别的皇子亲王,胆敢向他们主子爷下毒手,那也是当仁不让先把人给捉出来审讯了再说。
所以郑御厨一声令下,他们抱拳应了一声,没给宫嬷嬷一个眼神,就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守院门的婆子这会儿一股子勇气萦绕心头,竟然被事后面临的惩处促使着,不惧怕眼前的王府侍卫,反而冲上去阻拦着说:“几位侍卫小哥,还请行个方便,容老婆子几个去回禀一声咱们郡王妃如何?”
“咱们主子爷险些遭了毒手,你们郡王妃不过是多年前就被发配祖籍的老王妃,哪里来的脸面让我们堂堂皇天贵胄的王爷给你们行个方便?简直是痴人说梦!”为首的侍卫一把推开眼前那碍眼的婆子,一声令下,侍卫们就冲了进去。
因为闹出的动静比较大,在屋子里正小憩的郡王妃还没有从美梦之中苏醒,就被一等丫头给吵醒了,正发了脾气,结果还没有平息呢,外面的动静就传进了耳朵里。
“岂有此理!老身还没有死呢!这一个个是不把我郡王府放在眼中不成?”老郡王妃眼神一冷,直接站起身来,也不想用早膳了,就直接扶着一等丫头的手掌心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哟,见过老封君!此次前来,是因为隔壁那院子里的贱婢胆大妄为,想要把咱们主子爷留在半路上,只是可惜了,未能遂愿。还请老封君做个见证,让吾等即刻把人给带回去!”
侍卫头领没什么诚意地抱拳,那些侍卫们已经分散开来,直接去寻人了。
而于嬷嬷一直眼皮子直跳,心惊胆战的,以至于在伺候外室女的时候,都好几次心神不宁。
尤其是外室女自己的长女正换了身新衣裳,比划了一下,像个花枝招展的花蝴蝶一样转着圈圈。
稍不留意就把于嬷嬷给撞倒跌在了地上。
她嘶的一声,总算是回过神来,立刻不赞同地看着那丫头说:“姑娘您看看,小姐也十三了,再过两年就是及笄了。可不好继续这么跳脱,这胤京城遍地都是名门贵府惹不起的千金、夫人们,万一冲撞了她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罢休!”
“哼,嬷嬷竟会唬我和母亲!我们外祖母是堂堂郡王府的老封君,有她老人家在,我看倒是何人不开眼,想要欺负我!”那外室女所出的长女叫做楚莺儿,长得婀娜多姿,竟遗传了她母亲那股子妖媚气息。
楚莺儿今年十三,正是金钗之年,却已经比同龄的女孩子多了几分的成熟的韵味和风姿。
外室女还有个儿子,今年九岁了,已经被宠成了熊孩子。
她本身叫做祝香梅,她的夫君是胤京城楚府的嫡长子楚轻狂,刑部正二品的尚书。
说起来,这楚尚书还是楚聘婷同宗族的族伯伯。
于嬷嬷听着她的脑残的话,直接气得直翻白眼朱。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外室女祝香梅竟然一脸的与有荣焉看着自家女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激赏说:“莺儿说得在理,有你外祖母在,我看有哪些不开眼的混帐东西,敢给你我娘三甩脸子!”
瞧瞧这娘俩那愚蠢的话!
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小家子气,尚不得台面的姿态一览无遗,如果不是她没什么选择,哪里会选这样的主子!
不行!
这一刻,于嬷嬷生了换个主子的想法。
若是一直留在这母女俩身旁,纵然她把那些个不安分的奴仆发落了,提拔了不少聪颖的婆子和丫头,架不住这两个看着就会自己作妖惹祸的本质属性啊!
迟早有一天,把自己给作死了,还要连累她们这些个伺候的奴仆!
不着急!
胤京城那么大,名门贵府那么多,她总能找到自己满意的主子。
如今她虎落平阳,只能靠着这母女俩。
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她就可以摆脱了这两个愚蠢至极的母女俩。
“你们是何人?”
“滚开!竟敢擅闯我们夫人的地方——”
……
就像是回应了于嬷嬷一直心神不宁的症结一样,几声丫头、婆子的呼喊声,伴随着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从外面冲进来一群杀气腾腾的侍卫们,他们几乎是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就冷冷地由着为首之人指着于嬷嬷说:“把他们都带走!尤其是这个老货!”
于嬷嬷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1
她虽然很享受别人称呼自己于嬷嬷,事实上,她的年纪比伺候的祝香梅还要小了四五岁呢!
她哪里就老了?
还老货!
“啊!你们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们啊!我外祖母乃是平西郡王府的王妃!你们敢如此放肆无礼,就不怕她老人家砍了你们的脑袋?”最先沉不住气的就是楚莺儿,她尖叫着不说,还昂着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祝香梅一开始也被这阵势给吓坏了!
听了自家女儿的呼喊声,心领神会,也跟着冷冷地故作坚强地说:“我死平西郡王府郡王妃的女儿,你们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哈哈!你们也听到了吧?她竟然说自己是屏西郡王妃的女儿!笑死个人了!那位屏西郡王妃比她还要小,这是什么时候收了个比自己还要老的女儿了?”为首的侍卫可是领命了,可劲地闹腾呢!
毕竟,他们早就分析出来了,那老郡王妃必定会护短,找出个替死鬼。
不然的话,一旦这谋害当朝皇子王爷的罪名一旦认了,她自己别说活不了,整个屏西郡王府都要跟着抄家发配边疆。
这么大的罪过,她还真的担当不起。
所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只管可劲地闹腾,最好是让他们鸡飞狗跳,等他们走了之后,狗咬狗,生嫌隙才好!
祝香梅臊得脸颊微红,她这会儿意识到了,因为情急之下竟然说错了话。
说起来她认的义母只是上一代的郡王妃,如今已经是老郡王妃了,所以才会俗称一句老封君。
屏西郡王府如今的当家人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儿子,郡王妃自然是她老人家的儿媳妇了。
“放肆!你们这是分明故意扭曲我家夫人的意思!谁人不清楚,我们家夫人乃老郡王妃的义女,你们到底是谁家的护院,竟然如此放肆擅闯女眷住所,还故意诬陷——”
反应过来的于嬷嬷心底就是一个激灵!
她分明是让人把李思仪一家子给咔嚓了,怎么就招惹上了皇子?
莫不是,那李思仪车队里面,还有位皇子不成?
是了。
她那养生庄园声势浩大,吸引了不少一品大员的贵夫人,还有高门贵府爵位府邸的千金公子们,能够吸引了皇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费尽心思,竟然功亏于溃不说,还招惹上了皇子王爷!
简直是没了活路!
于嬷嬷也不挣扎了,而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只是侍卫们很大胆,竟然嫌弃那对外室母女聒噪,直接用了她们自己的锦帕堵住了嘴巴,一把将屋子里连主子带奴婢一共五六个人,都给绑了带的出去。
刚带出来,迎面就看到老郡王妃一脸的怒容,带着一帮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护院,气势汹汹赶了过来。
“怎么,这是看老身一个老婆子好欺负不成?就算你们是皇子王爷的侍卫,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老身的义女给定罪了!”老郡王妃这会儿气势全开,心底里头还有隐约的兴奋。
实在是远离了胤京城,她很久没有这么震怒过了。
毕竟在祖籍之地,那里都是乡野村妇,她自诩自己高贵雍容,是不屑于和那些个下等人寒暄。
至于伺候的婆子和丫头们,一个个都摸清楚了她的脾性,找不出想要发作的理由。
宗祠族老们一个个德高望重,没少用孝道让她诵经祈福,可把她一股子傲气给磋磨所剩无几了。
好不容易听闻自己儿子继承了爵位,当年那个年少慕艾的少年也已经老了,如今不知道跑去哪个犄角旮旯里面闲云野鹤去了。
她这个时候不回去摆一摆老封君的威风,赶紧地把中馈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难不成要继续一辈子待在祖籍之地?
绝对不可能!
所以,她几乎都没有等自己儿子派出人来接自己回府,就等自己留下来的眼线给自己率先传了准信,立刻就动身了。
想不到走了半个多月的路程,在一个简陋的茶肆歇歇脚,竟遇上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不,不是无妄之灾。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捆成了一团,正用眼神向自己求助的义女和她的女儿,眼神一闪。
既然是皇子亲王,不会就这么无凭无据下手抓人。
除非是,的确抓到了人证、物证!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打着她的旗号,向堂堂皇室皇子下毒手呢?
不得不说,到底是浸淫了后宅十数年的宅斗高手,老郡王妃一瞬间就想出了好几个猜测。
第一就是皇子们之间的斗争,陛下迟迟不愿意立下储君,成年皇子们谁也不让谁。
有个出了胤京城的皇子,无疑就成了其余几个皇子的眼中钉,不趁这机会让他有来无回,岂不是浪费了天时地利人和?
第二个就是郡王府中有人不愿意她这个老封君回府。
毕竟,一旦回王府,她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封君。
中馈大权她就算是拿不到,却还是能够靠着一个孝字让阖府上下唯她马首是瞻。
那个人选不可抑制地指向了她的儿媳妇。
不过也不能绝对,万一是她那个好儿子后宅院几个不安分的侧妃、庶妃们想要以此让她和儿媳妇生了嫌隙呢?
第三种老郡王妃认为可能性不大,那就是她的人中,混入了别的人,趁机想要对皇子痛下毒手。
“见过老郡王妃!”侍卫们礼数上面挑不出错误来,一个个拱了拱手,向她见了礼。
为首的侍卫官抿唇道:“老王妃此话可是折煞了属下们了!若非抓住了几个活口,他们招认出了是奉了这位于嬷嬷的命令,向我们主子爷下毒手,还提供了契书、锦帕等物什,我等也不敢抓人!”
于嬷嬷就感觉晴天霹雳,眼皮子翻了翻,就直接厥了过去!
这是明晃晃提出来,她就是幕后罪魁祸首啊!
老郡王妃是什么人,她比谁都一清二楚。
她这一次必定是死路一条!
“哎哟!主子您看看!这个老货竟然仗着您慈蔼,背地里做出这样的恶事,险些就连累了您和祝小姐!”宫嬷嬷立刻冲出来,拿着锦帕擦了擦眼角,一脸的气急败坏把于嬷嬷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给撇清了。
至于那位主子认为义女的祝姑娘,她姑且提醒一番,看是要保住自己,还是要舍弃于嬷嬷,都需要她自己琢磨着!
果不其然,祝香梅闻言冷冷地看向了于嬷嬷,眼底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和怨毒之色!
“既然是指向了于嬷嬷,那就把这个老货还有她一并交好的人带走吧!老身上了年纪,这禁不起劳累,就不去王爷面前添堵了,让他可不要因此怪罪。”老郡王妃眼皮子掀了掀,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