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下头了!” 火源圣母目光如炬,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下方那片仿若巨兽之口般的沼泽黑潭。
沈良微微仰头,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黑潭之上雾气氤氲,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仿若有生命般扭动、缠绕,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与诡异交织的气息。
沈良沉稳地点点头,身姿挺拔如松,并未着急挪动脚步贸然下去。
他心里门儿清,在这神秘莫测又危险四伏的幽天下,任何一处未经探索之地都隐藏着致命的獠牙,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更何况眼前这沼泽黑潭,一眼望去便知其中情况不明,深不可测。
他沈良行走江湖多年,历经无数腥风血雨,从来都不是个莽撞冲动之人,谨慎小心早已融入他的骨血,先将周遭情况探查清楚,才是眼下的上上策。
沈良目光在四周地面快速扫过,俯身捡起一块石头。
那石块入手冰凉刺骨,表面粗糙不平,还带着些许幽天下独有的腐朽粉尘。
他手腕轻轻一抖,石块裹挟着一股劲风,在空中划过一道略显凌厉的弧线,直直坠入那黑沉沉的沼泽表面。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皆死死锁定在石块落水之处。
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石块缓缓没入沼泽,泛起几圈涟漪的寻常景象并未出现。
只见那石块刚一接触沼泽,仿若触发了某种神秘而邪恶的诅咒,瞬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
紧接着,石块表面开始迅速腐蚀,滋滋作响,不过眨眼间,便彻底瓦解,碎成粉末,飘飘洒洒地铺在石潭那看似平静却暗藏玄机的水面上。
“好诡异的地方!” 李威伸长着脖子,脖子上青筋微微凸~起,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沼泽,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既带着几分惊恐。
沈良不解的看着李威。
这幽天下侵蚀李威身体也就算了,怎么连对方的性子都这么被改变了?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见到李威这种恐惧神态了。
这小子,以往可不是这般的。
火源圣母一眼就读出了沈良心思,淡淡道:“那不是对沼泽的恐惧,是源于心中那份将死的畏惧。”
说白了吧。
李威现在对任何东西展现出的情绪,并非真的是对那玩意有所畏惧。
而是对整座幽天下的恐惧。
沈良便也不语。
对于两人的谈话,此刻的李威好像根本听不到一般。
他撇了撇嘴,大声说道:“连个沼泽都这么诡谲!”
当然,这不过是李威的一句吐槽罢了。
以他和沈良二人身为天神的超凡体魄,区区沼泽的腐蚀之力,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心生畏惧。
沈良这么一试,也不过是想看看这沼泽除了表面的腐蚀,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凶险手段。
要是仅仅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过度担心的,凭借他们的身手,应对起来并非难事。
沈良心中有了定计,正欲抬脚下水,可刚迈出一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他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身上衣物,思索片刻后折返回来。
他抬手解下外面那件略显厚重的衣物,动作利落干脆,三两下便将其脱了下来,仔细叠好放在一旁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
内衬衣服打湿了不要紧,好歹得留件外套,以备后续万一遭遇变故,不至于狼狈不堪。
准备完毕后,沈良深吸一口气,再次朝着石潭稳步走去。
“沈良,这一趟我就不陪你下去了,我不会水!” 李威站在远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扯着嗓子喊道。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纯粹的推辞借口,还是李威就是真不擅长水战。
反正沈良打从一开始也没有准备叫李威一起下水。
瞧李威此刻那模样,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好似连在这岸边站稳都是件难事,双腿仿若筛糠般不住抖动,如此状态,又怎么还能指望他出手相助呢?
火源圣母也跟着开口说道:“我也下不去。”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与落寞。
在这幽天下的地盘上,规则森严仿若天堑,所有死灵都会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隔绝在外。
火源圣母虽说实力超凡,可如今也不过是个死灵之躯。
眼下能够维持身形不灭地出现在这座幽天下之上,已然是叫人惊叹不已的事情了。
不信就看看李威,同样作为一个 “将死之人”,他的表现比起火源圣母,那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李威此刻被这幽天下的阴气怨念侵蚀,已然有些力不从心,而火源圣母却还能神色自若,其中差距一目了然。
沈良对此并未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下颌。
反正他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习惯了独自面对各种困境。
同伴这种东西,有自然是最好,能相互帮衬,携手闯过难关,可若没有,他也不会因此而退缩半步,对他来说,无所谓的,大不了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
沈良微微屈膝,双腿仿若蓄满力量的弹簧,刚要借力跃起,跳入那沼泽黑潭之中,却猛地听得前头传来一阵急促尖锐的声响。
“别乱跳!”
那声音划破寂静,直击人心。
沈良身形一僵,定住脚步,这是一种出于武者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三人几乎同时扭头看去,却见一伙人正急匆匆地朝着此处赶来。
他们身上都穿戴着统一服饰,黑袍白底,那黑袍随风舞动,仿若暗夜中的鬼魅,胸口处烙印着精致而神秘的金纹,仿若古老图腾,散发着一股威严气息,一看便像是隶属于某种组织。
为首的是一位少女,身姿轻盈仿若飞燕,步伐快捷,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她几步上前,伸手一把拉住沈良的胳膊,力气颇大,将沈良硬生生地拉回到离黑石潭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那神情仿佛只有这般,才足够安全,仿若这二十步便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待到众人站定,少女才微微喘着粗气,脸颊微红,缓缓开口:“你这人,哪里冒出来的?”
她柳眉轻蹙,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不知道如今这柳岸峰出了头害人的妖魔,府衙已经下令封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着,一行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沈良三人,眼神中满是探究,仿若要将他们看穿,看看这几个胆敢违抗府衙禁令之人,究竟有何来历。
但是说来也怪。
他们整个宗门的人都在外头把守着,严阵以待,仿若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就等着他们那位宗主过来制服那头妖魔。
可就是如此严防死守,竟然还能有人避开他们的眼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若不是他们凑巧巡逻至此,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让他们既惊又怒,看向沈良三人的眼神愈发不善。
沈良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几人,仿若眼前之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并未做过多回应,扭头便继续要往黑石潭内走去,目标明确,正是那藏着火源的地界。
少女见此,依旧固执地伸出手拉住他,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与恼怒,似被沈良的无视彻底激怒:“你是聋子吗,我说了那么多,你听不懂吗?”
她顿了顿,眼神愈发凝重:“那妖魔本事超凡,在这水中更是如日中天,连我们这些仙人境八蜕的人联手都对付不了,你一人怎么这般去送死?”
仙人境八蜕。
这若是要在玄天下,都已然是一个谪仙人的存在了。
可在这座幽天下,却仅仅平凡得像个普通宗门的路人!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所自认为的天下无敌。
其实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仙人境八蜕!” 李威听到这话,虽打着哆嗦,身体仿若秋风中的残叶,却还是不忘出声反驳,声音带着几分不甘与轻蔑:“仙人境八蜕……八蜕算个屁啊……我们可都是……可都是……阿嚏!”
他话到一半,竟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按理来说,他们都已然是神明境界,肉身超凡脱俗,不该会有人间这般普通的反应。
但是偏偏如此,看来这座幽天下的诡异力量正在慢慢消磨李威的真气,仿若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抽走他的生机。
长此以往,在这等恶劣环境下拖下去,恐怕李威真会死在这座天下,化作这幽天下的一缕冤魂。
沈良轻轻拨开少女的手,动作不徐不疾,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仿若洪钟大吕,响彻四周:“我有个东西掉进去了,我下去拿,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他微微一顿,目光仿若利剑,扫视了一圈众人,又补充道,“如果捎带手,不麻烦的的话,那头妖魔我可以帮你们解决!”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看向沈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愕与怀疑,仿若听到了世间最荒诞不经之事。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陌生人,究竟有何底气,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在他们眼中,那水中妖魔可是如噩梦般的存在,能让他们整个宗门都束手无策,此人却如此轻描淡写,实在令人费解。
当然在众人心中,更多的还是讥讽笑意。
那笑意从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中肆意蔓延,仿佛在说,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怕是还没见识过这幽天下真正的厉害,就敢大言不惭地要去挑战那水中妖魔,简直是自不量力。
他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似乎已经看到沈良待会儿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狼狈模样。
“好好好,你很厉害,不过这种级别的小人物,用不着您这位大能出手。” 少女拉着沈良就要往回走,她的语气轻柔婉转,可那刻意拖长的尾音,活脱脱像是在哄一个懵懂无知、爱逞强的小孩。
在她看来,沈良或许是初入江湖,不懂深浅,贸然闯入这危险之地,她身为幽怜宗的师姐,有责任护着他,别让他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你那个东西呢,就让我们受累帮您去拿吧,您就安心去外头等着。” 少女说着就要将沈良带出去,那动作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仿佛生怕沈良挣脱一般。
“拿到那东西之后,我们一定拿过去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看向身旁的师弟们,眼神里隐隐有着示意他们配合的意思,希望能齐心协力,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弄出这是非之地。
“前辈,请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旁边的众人赶忙低头,可那极力压抑却仍隐隐传出的闷笑声,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他们嘴角抽搐,拼命忍着笑意,肩膀微微抖动,就差没笑出声来。
沈良无奈,他如何看不出这少女的心思,刚要准备强攻,冲破这几人的阻拦径直去往沼泽黑潭。
却不觉有人先他一步出手,仿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这昏暗的天地间骤然划过。那纤细的腰肢下,一柄利刃透体而出,径直朝着沈良插来。
沈良眼疾手快,身形仿若鬼魅般轻轻侧身,以毫厘之差躲过那来势汹汹的利刃。
随后偏过脑袋,目若寒星,有些狐疑地看着少女身后。
少女吃痛,原本拉着沈良的手瞬间松开,她柳眉倒竖,美目中满是愤怒与惊愕。
来不及多想,回身打出一击真气,那真气汹涌,带着她满心的不甘与愤懑,朝着身后汹涌而去。
偷袭之人显然没料到少女的反应如此迅猛,不敢贸然接下这一击,身形一闪,迅速抛弃兵刃,狼狈地向后躲闪。
少女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咬牙瞪着那位青年,声音因愤怒与疼痛而微微颤抖:“什么意思?”
青年脸上满是不屑笑意,摊了摊手,那动作漫不经心,仿佛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好意思啊师姐,掌门有令,让我们把你杀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少女的心上。
“掌门?!” 少女眼神中满是不解。
她自小在这幽怜宗长大,为宗门尽心尽力,修为更是在一众弟子中出类拔萃,本以为凭借自身努力,有望竞争掌门之位,为宗门开创一番新局面,却怎么也想不到,等来的竟是掌门的必杀令。
她还想开口询问,却见得旁边的师弟们全都亮出兵刃。
他们一脸无奈,可那眼底的决绝却出卖了他们:“师姐,你说你干得好好的,干嘛偏要去争那个掌门之位?”
话语里虽有责备,却也隐隐透着几分不忍。
他们深知师姐的为人与实力,可掌门之令难违,况且这背后牵扯的,是宗门未来的权力更迭,他们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小事。
少女不语,强忍着伤口的剧痛,调动体内真气开始修补伤口。
只见她牙关紧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脸色愈发苍白,可眼神却愈发坚定。
“人家掌门之子,虽说能力和境界不如你,但人家有个好爹啊!” 青年再道,语气里满是嘲讽与无奈,“你说你这般不讲人情世故,对方又岂能放过你?”
他微微摇头,仿若在为少女的 “不识时务” 叹息。
少女踉踉跄跄地拔出兵刃,那兵刃沾染着她的鲜血,在微光下透着一抹凄厉的红。
她目光坚定:“我不信,我要见掌门!”
“掌门不会见你的!” 青年笑着,那笑容在少女眼中无比狰狞,“他要想来,早都来了。”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冰冷,“拖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给我们找个时间杀你吗?”
本来他们是准备再往深处些,寻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然后趁机出手杀掉这个少女。
这样既能避免过早暴露,又能让少女的死看起来更像是死于妖魔之手。
可惜沈良他们的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这几人瞧着,好似沈良他们会将自家师姐引到外头去,一旦脱离了这危险区域,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掌门之子已经跟府衙拖延了好久,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僵持。要是这次还不能除掉这个少女,那掌门一旦过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所以是小苏他自作主张?” 少女浅浅笑道,可那笑容里的自嘲与悲凉,却让人心酸不已。
自己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师弟,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甜甜唤她师姐的少年,竟也参与到这场阴谋之中,实在是让人心寒。
恰逢此时,有道声音从少女背后传来:“不好意思啊师姐,我实在没办法,幽怜宗九代单传,实在不能砸在我手里。”
那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却又透着无比的决绝,“否则如此,日后九泉之下,我是无泉去见先祖的。”
听得这声音,少女扭头,一张少年青涩面颊映入眼帘。
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可此刻,却仿若变得无比陌生。
“为什么?” 少女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小苏,从小我最疼你了,你若不想我当掌门,明说便是,师姐我又怎会去跟你争?”
被唤作小苏的青年摇摇头,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少女的目光:“没用的师姐,如今幽怜宗内,你的名气太大了,就算你不出来争,我上位后,那些家伙也不会服气我的。”
他微微顿了顿,咬了咬牙:“可以师姐这种天赋,我又不敢将你放去其他宗门,恐成大患。”
“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那个妖魔的名头,让师姐你永远沉睡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