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挂，黄雾遮天。
大启王朝，平谷县。
“三哥，下地去啊？”
“五叔，搞搞卫生，搞搞卫生，你看看你这地方脏的，要是让沈大人看到了，非得揍你一顿。”
“六婶，生意兴荣啊。”
熟食摊位前，妇人用油纸将酱牛肉打包好，递给满面春风的青年。
青年正欲掏钱，被妇人拦下：“李尧啊，要不是你和沈大人，我这摊子如今也不能这般红火，拿去吃吧，要什么钱。”
“不行，沈大人喝碗茶水都需给钱，难道我李尧比沈大人还厉害吗？”李尧坚持将钱给到妇人，手指勾着酱牛肉往回走。
自沈大人离去后，李尧一直在按照那位大人的路走。
多想想，沈大人会怎么做！
妇人将钱银收下，踮着脚尖眺望青年远处的身影，脸上挂着欣慰：“李尧这孩子，在污泥中摸爬滚打多年，未被沾染，总算幸得明主。”
说着，妇人眼眸涣散，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俊俏的县令大人音容。
若非那沈大人的出现，李尧不知道会如何，整个平谷县更不清楚会怎样。
如今日子好了。
以前三五年吃不上一顿的荤腥，如今三五日也可吃上一顿。
可他们都来不及好好感谢那个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大人，他就高升了。
按理说该是好事，可妇人和其他百姓心中，怎地都高兴不起来。
他要是不走该多好啊。
希望沈大人在那边过得好吧。
“六婶，来斤酱牛肉。”
回过神的妇人低头挑肉：“十文一斤，你要多……”
话到一半，妇人余光瞥到那个卖主，手中肉掉落在地，情绪激动：“沈大人！”
……
“我回来了。”李尧推开家门，将牛肉放在桌上，倒了碗水，边喝边看自家那满是‘伤痕’的墙壁：“如今有了些余钱，明日寻个瓦匠修补一番，否则太难看了。”
李初见从后院端着饭菜进来，默不作声的给哥哥盛了碗粥，静静坐下吃饭。
见到妹妹的模样，李尧无奈叹了口气。
自打沈大人走了之后，妹妹就再也没笑过。
以前日子苦，每日两餐连点油水都见不到，可妹妹总是笑着。
如今生活好了，餐餐有肉，妹妹却沉默寡言。
心中有人，便嘴上无味。
李初见没看出哥哥的心思，叨了块牛肉放入嘴里嚼起来。
心中苦楚。
不是那个味道。
可城中卖熟食的，仅有六婶一家。
“不是肉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李尧无奈笑道，端起粥喝了起来。
他哪里会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
兄妹两人都清楚，那个沈大人，不会再回来了。
只会一步步高升进京安府，最后娶个大家闺秀。
哪还会记得平谷县这个小地方。
“我拜托王姨给你寻个人家，嫁妆钱我已攒够，到时去见人家一面吧。”李尧不敢去看妹妹的眼睛。
沉默许久，少女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话本中的故事总归是虚无缥缈，少女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路。
李尧放下碗筷，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可沈大人毕竟……”
“哇哇哇，李尧，快快快，今天六婶那边有牛枪，好长一条！”
李尧话音未落，屋外冲进来一位满脸激动的青年，双手捧着的油纸中似乎藏着什么宝贝。
两兄妹呆愣在原地，任由那个青年冲进屋子里，坐到桌旁，将油纸摊开在桌面，嗦着手指上油花。
在青年身后，还跟着进来了个锦袍中年人。
青年伸手扯下块肉塞入嘴里，看着几人：“看我干鸡毛，吃啊，好东西！”
李尧身体宛如机器，不听控制的伸出手，学着那青年模样扯下一块肉，塞入嘴里嚼起来。
李初见正要出手，被那青年打掉：“小孩子别吃，对身体不好。”
疼痛让少女缩回手，心中却满是滋味，起身：“我给你煮面去。”
这个青年不喜欢吃粥饭，好面食，少女一直记在心里。
三个男人围坐在桌前，享用着那对于阳气大补的食品。
期间谁也没说话。
此时此刻宛如彼时彼刻。
就好像这个青年第一天到平谷县那般。
酒足饭饱后，中年人松了松腰带，长舒一口气：“我闻平谷县是整个王朝最黑暗之地，可今日所见，却是百姓安居乐业，景象不比京安府差多少。”
李尧打了个饱嗝：“那是，全都归功于沈大人，若非沈大人，这里今日还见不得半点阳光呢。”
中年人带着赞许的目光落在沈良身上：“你怎么做到的？”
短短数月，就能将这个最为黑暗的县城变得如此生机勃勃。
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沈良压下喉咙快要顶出来的油水，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与我还要隐藏？”中年人倒了杯茶水润喉。
臭小子，我是你未来老丈人！
沈良笑道：“没了吸血鬼，没了束缚手脚的锁链，百姓们自己就会想办法生出钱来。”
他擦了擦嘴角油花：“否则我能干嘛？教农民种地？还是教他们做生意？我自己都不会。”
不知为何的，中年人心头被莫名冲击震撼了一番。
他拍了拍肚皮，毫无亲王样子：“要是整个王朝都如平谷县这般，我大启王朝国运何愁不兴！”
显然不愿去说这个问题的沈良朝着后院喊道：“瑶瑶，我的面呢！”
“大人，这次回来做什么？”李尧好奇问道。
沈良指了指旁边的中年人：“这位是隋亲王，朝廷派下来赈灾的。”
闻言，李尧瞳孔骤然收缩，连忙起身跪下：“卑职平谷县代理县令，参见亲王殿下！”
“死脑筋。”沈良笑着。
隋亲王白了眼沈良：“全以为都像你般没有规矩吗？”
紧接着他看向李尧：“平身吧，我这次出行，不愿闹得人尽皆知，切记保密。”
李尧缓缓起身，却也不敢坐下，半低着头站在一旁。
场间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
封建世俗规矩就是如此。
“早知道不说了。”沈良无奈，朝着后头再喊道：“瑶瑶，面！”
“这面没放胡椒，不好吃。”
回应沈良的并非李初见，而是一阵男音。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两人当即朝着后院跑去。
院子中央，站着一位手持长棍的青年。
沈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白眉山的猴子。
廖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