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在这广袤无垠的山谷之中,此刻仿佛笼罩在一层威压之下。
万籁俱寂,唯余偶尔呼啸而过的狂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地面。
风声雨声交织,反倒衬得这山谷愈发幽深空旷,似是要将一切声响都吞噬殆尽,徒留下这无边无际的寂静。
火源圣母神色淡然,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心中自有一番衡量。
她素日里便对沈良的能力颇为赏识,在她看来,沈良斩杀那黑水潭主一事,虽引得众人侧目,但也并非超乎想象。
毕竟沈良一路行来,展露出的实力与果敢,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因而此刻只是微微点头,轻声道:“不过是寻常之举罢了。”
那语气,就好似这等惊心动魄的大战,于她而言,不过是每日可见的稀松平常之事。
李威却全然不同,他牙关紧咬,身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这山谷间不知何时涌起的彻骨寒意,如无数冰针般刺透他的衣衫,直往骨髓里钻。
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冷得双唇乌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抱紧双臂,试图从自己身上汲取一丝暖意。
幽怜宗的师徒二人,此刻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沈良的方向。
与他们而言,这就是人间奇观!
那个黑水潭主,在他们心中,可是犹如噩梦一般的存在,当地府衙谈之色变,整个幽怜宗更是如临大敌,为了对付此人,他们苦心孤诣,布局整整一年半载,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心力,才敢小心翼翼地筹备动手事宜。
可如今,这般厉害的角色,竟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毛头青年,如此轻而易举地斩杀了。
沈良挥剑的动作是那般流畅自然,就好像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又仿若宰杀一条毫无反抗之力的狗一般轻松写意。
这让他们心中顿感一阵荒谬与不甘。
一年的布局啊!
那无数个日夜的谋划、潜伏、等待,此刻看来,竟似是一场笑话。
你这么简单的把那个家伙杀了!
那我们这一年的布局算什么?
究竟算什么啊混蛋!
沈良解决完那丑陋的蛤蟆精后,身姿潇洒地轻轻扭转手腕,“唰” 的一声,将那散发着凛冽寒光的深渊剑利落收入鞘内。
那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拖沓,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恶战,而是完成了一次简单的日常演练。
紧接着,他神色平静如水,稳步走回火源圣母身旁,轻声说道:“姐姐,我们走吧,下一个地方。”
那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提议去隔壁街巷逛逛一般。
能把游历九座天下间说得如此轻松。
世间唯沈良耳!
“火源的感觉怎么样?” 火源圣母并未着急抬脚动身,反倒是像一位耐心的医生询问病患一般,目光关切地看着沈良,柔声问道。
她深知这火源之力非凡,一旦吸纳,身体与感知都会产生诸多变化,因而此刻满心担忧,想要细细了解沈良的状况。
沈良下意识地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腹部,略作思索后,嘴角勾起一抹浅弧,道:“没啥感觉,就是觉得厉害了些。”
言语间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却也隐隐流露出一丝自信。
火源圣母见状,心中稍安,微微点头示意。
果然不出所料。
这沈良就是个天才!
三人整理好行装,扭头便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不语幽怜宗掌门,却快步上前。他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后提高音量,语气极为诚恳地喊道:“三位英雄,感谢你们为幽天下除去这一大祸害。
我,代表幽天下所有生灵,向三位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沈良置若罔闻,脚下步伐未停,只是微微抬起右手,随意地挥了挥,那意思分明是:无需这般多言,不必客气。
老者见沈良并未上钩,眼珠一转,赶忙接着喊道:“还请三位一同回去幽怜宗,好让幽怜宗各位好好表现一下感激之情!”
他心中暗自得意,自觉这番话术滴水不漏,任谁听了都挑不出毛病,既能显得幽怜宗感恩图报,又能顺势将这三人引入宗门,到时候是敌是友,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奈何在沈良、火源圣母和李威这三个心思通透的人精面前,这老者的那点小心思,简直就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又怎会看不穿。
沈良脚步一顿,侧目看向火源圣母,那眼神直白而简洁,分明是在无声地询问:是否要趁着此刻,将这整座幽怜宗连根拔起?
毕竟此前双方已然结下了深仇大怨,他不仅杀了人家掌门的儿子,还在冲突中手刃了众多幽怜宗弟子。
如此血海深仇,要说能轻易揭过,任谁都难以相信。
火源圣母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微微仰头,望向那阴沉沉的天穹,目光透过层层雨幕,仿若看到了什么隐匿在云层之后的危机。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轻声道:“或许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威依旧全程不语,他此刻全副身心都沉浸在与寒冷的艰苦抗争之中。
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双手在臂膀上来回摩~挲,试图驱散寒意。
那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他唯一的敌人便是这无孔不入的寒冷。
沈良顺着妇人的目光望去,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心中一凛,暗道:神威!
先前便听闻,除了玄天下之外,其余八座天下的神明皆可自由穿梭于凡间,丝毫不受这座天地的威压束缚。
究其根源,乃是这八座天下早已尽数落入神明掌控之中。
整个天下都是人家的囊中物,又何须遵循什么劳什子规则?
在自家地盘,自然是随心所欲。
沈良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真是麻烦永远快我一步!”
他心中清楚,此刻即便想要抽身撤离,也已然来不及了。
那个老家伙,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恐怕早在一开始,就将此处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给天神了。
先前火源圣母也曾提及,幽怜宗背后有人撑腰,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沈良顿了顿,旋即转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个满脸堆笑的老者,冷冷道:“怎么,是想跟我练练?”
话语间,一股森然寒意悄然弥漫,仿若实质化的杀意,直逼老者而去。
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若被一道无形的寒冰冻住,不过瞬间,他又强自镇定,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佯装不解道:“这位英雄,此话何意?”
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你信不信,在那个天神到来之前,我就能杀你一百次?” 沈良右手缓缓摸向腰间佩剑,五指紧握剑柄,手背青筋暴起,脸上的杀意汹涌。
闻听此言,老者只觉背后 “唰” 的一下,瞬间被冷汗浸湿,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他心中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在虚张声势。
他可是亲眼目睹沈良杀蛤蟆精时的狠辣手段,那般轻松写意,又那般冷酷决绝。
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幽怜宗的掌门,在沈良这等恐怖威压之下,他只觉双腿发软,舌根发木,短暂地失去了语言功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良之所以还愿意跟这个老者废话,并非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心中仍有顾虑。
毕竟这里是别人家的地盘,玄天下的天神之事还未处理妥当,若是此刻再与别座天下的天神结下仇怨,无疑是自找麻烦,绝非明智之举。
“行了,都是千年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 沈良双手叉腰,目光如电,直视老者,高声道:“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来?”
眼见自己的计谋被彻底识破,幽怜宗掌门也索性不再伪装,冷哼一声,道:“杀了那头蛤蟆精或许没什么大事,但您在幽天下杀了那么多人,总该给个交代!”
言语间,竟隐隐有了几分底气,似是背后有了天神撑腰,便全然忘却了方才的恐惧。
沈良懒得与他多费口舌解释,只是不耐烦地挑眉道:“我最多等他一刻钟,一刻钟后要是不来,说什么我也得走。”
言罢,他负手而立,目光冷峻地望向天穹,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幽怜宗掌门嘴角微微抽搐,却也不再言语。
他心中清楚,一刻钟?根本不需要,马上就行!
却见沈良话音刚落,一道刺目耀眼的雷鸣凭空炸裂,轰然从天而降。
紧接着,天穹之上,几座巍峨如山岳般的身躯缓缓浮现。
祂们高悬于空,仿若俯瞰蝼蚁一般,脸上写满了蔑视姿态,轻飘飘地看着下头的一切,仿若世间万物在祂们眼中,皆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什么人?” 最右边的一道法相率先开口,那声音仿若洪钟轰鸣,震得山谷间的空气都嗡嗡作响,回音阵阵。
幽怜宗掌门眼见那几座巍峨如山岳般的神祇法相现身,眼珠子滴溜一转,“噗通” 一声,双膝重重跪地。
紧接着,他脑袋如捣蒜般连连磕向地面,每一下都磕得尘土飞扬,口中更是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天神大人啊,我幽怜宗出了叛徒,这些个叛徒丧心病狂,竟联合这外乡人,在此处谋杀了我幽怜宗无数弟子啊。”
“就连……” 老者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那浑浊的老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簌簌滚落,打湿了身前的土地,“就连老朽的亲生儿子,也惨遭他们毒手啊!那可是我唯一的子嗣,我含辛茹苦养大,本指望他能继承衣钵,振兴幽怜宗,却不想……却不想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啊!”
他哭得肝肠寸断,仿佛世间所有的悲痛都汇聚在了他一人身上,任谁看了,都要动容三分。
旁边的柳青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陡然凝固。
她心中一阵悲凉,还是背叛!
自己一心为宗,从未有过二心,可如今,掌门竟为了自保,将他与一众师兄弟都污蔑成叛徒,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却浑然不觉疼痛,满心都是被同门背叛的愤怒与绝望。
那尊法相闻言,根本没有准备听沈良解释的意思,在祂眼中,这世间万物皆由祂主宰,凡人的生死不过是祂一念之间的事。
当下,祂冷哼一声,巨大无比的手掌裹挟着无尽威压,轰然落下。
那手掌仿若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带着能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沈良所在之处迅猛压去。
在祂看来,这就足够了!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竟敢在祂的地盘上撒野,杀祂幽天下之人,简直罪不可恕,便是杀那青年一百次,都不嫌多,唯有以其鲜血,方能平息祂的怒火,震慑这幽天下的宵小之辈。
不料,就在那宛如几十座山峰叠合在一起的法相手掌,即将触碰到山谷地面的前夕,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看似坚不可摧,能毁灭一切的手掌,竟陡然间破碎开来,化作无数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碎片,仿若一场璀璨夺目的金光雨幕,洋洋洒洒地散落人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几尊神祇脸上那一贯的高傲与蔑视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愕。
老者更是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半天合不拢,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心中清楚,这青年之前斩杀黑水潭主时便展现出了非凡实力,可却不曾想,他的手段竟高明到如此地步?
连天神的倾力进攻,都能这般轻松化解,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又是什么鬼人物?!
神祇法相终于肯低下头。
高高在上的神祇终于肯纡尊降贵,审视这蝼蚁般的凡人。那巨大的眼眸缓缓睁开,直直地直视沈良,似是要将他看穿。
“神明?” 最中间的法相率先开口。
“其他天下的神明,要来其他天下,要跟本天下的神明交涉。” 最右边的法相紧接着开口,声音同样洪亮震耳,却透着几分不耐,“没人教过你这规矩吗?你这般肆意妄为,是不把我幽天下的神明放在眼里吗?”
沈良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神色坦然,毫无惧意:“沈某可不是那些所谓的神明。”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幽怜宗掌门,眼中满是讥讽,旋即提高音量,“我没有多少时间,咱们还是他娘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吧!别在这儿弯弯绕绕,搞这些小动作,没意思!”
“没有礼数!” 最中间的神明闻言,眉头紧皱。
右边的法相亦是满脸怒容,大声斥责道:“不论你是何人,来我幽天下,未经过我幽天下神明允许,还杀了那么多人。
你这般行径,已然触犯了我幽天下的底线,如若不杀你,我等如何向整座幽天下的生灵交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言罢,几尊神祇身上的威压再次暴涨,仿若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朝着沈良汹涌而去,似是要将他彻底淹没。
李威搓着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看来这么讲道理,祂们好像不准备听呢!”
火源圣母微笑着。
从两人的言语中,沈良已经听出了大概意思。
他无奈笑道:“一尊够不够?”
沈良勾着李威肩膀:“要不兄弟一起?”
当沈良手臂触及到李威身躯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轻松。
全身上下的寒意陡然间驱散。
“呦!”李威涣散眼神中重新焕发出神采:“老沈,你这身体,怎么那么暖和啊?”
沈良一脸嫌弃:“我有媳妇的啊!”
旁边的火源圣母开口:“我的火源之力,可以驱散世间一切阴邪寒冷。”
闻言,李威愤愤道:“那方才你为何不肯帮我?”
火源圣母斜了眼李威:“你要不要脸,还想我抱你啊?”
李威低下头,不再言语。
上头的天神见状,顿时恼火:“你们三个,是压根没将我们当人是吗?”
“鼠辈,吃老夫一掌!”
法相再度出手,那巴掌庞大程度比起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那威压都重了几分。
从天穹之外的巴掌刚现世,便压得整座天下地面都陷下去许多。
再看那两个凡夫,更是被压得五体投地,动弹不得。
沈良三人毫无异样。
接着李威和沈良对视一眼,两道金光同时亮起。
金光亮起的瞬间,那神威浩荡的法相手掌再度破碎落地。
几尊天神更是感受到了一股强悍威压直冲脑门而来。
“什么情况?”
“这种感觉,莫非是?”
“没错,这就是……”
几尊天神朝着那远处投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