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两人进了山林,惊起一片飞鸟。
子然打了个哈欠:“不过我挺不明白,你就为什么相信这山林住的人是什么绝世之才呢?”
赵瑨蹙眉:“幼时我体弱多病,父皇将我送到一座无名山峰治病,为我治病的人拥有无上智慧,我这本已无药可救的身体便被这人完完全全的治好了。”
“世人称他医仙。”
子然一顿,“医仙?好大的名头,这在江湖上可是个大名鼎鼎的名号,据说这名医仙能把死人治活,不会这楚夷就是医仙吧?”
“当然不是,医仙二十年前就死了,世人都以为医仙没有后代,其实不然,在医仙手下治病的这几年,我发现医仙其人还有个儿子,便是此时山上的楚夷,楚夷很好的继承了他父亲治病的天赋以及大智慧,甚至比医仙本人还要高深,这么一个人若出仕,将会对我是最大的帮助!”赵瑨说道。
“你把他说的神乎其神,万一他没这能耐呢?老子有的,儿子未必有。”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两人静默,走了一段路,赵瑨又道:“去年我来这的时候,倒是得知一个意外的事情。”
“楚夷不知和一个从哪来的女人成亲了,看那样子,似乎还颇为宠爱他这个夫人。”
子然嗤笑:“你还不许神仙娶老婆了。”
赵瑨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我的认知里,楚夷是个特别古怪的人,这样古怪的人又去哪里找个同样古怪的女人来成亲呢?”
子然摇摇头,“你先上去吧,我去解决一下。”
赵瑨:“.…快去快回,这里有被他布下阵法,最好不要乱走。”
子然点头,进入另一侧小路,赵瑨则一直往前走,子然解决完之后正准备跟上,忽而林中远处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子然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人影,看了眼赵瑨的方向,想了想,决定往前看看。
朝林中深处走了几步,子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脚下的方向明显的变了,想起赵瑨所说,楚夷在山中布下了阵法,看来是真的。
摇摇头,跟上赵瑨的步伐,可这转眼一看,那还有赵瑨的影子,四周到处都是树木,与来时的方向大相径庭,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子然暗道完了,只不过多走几步竟就落入了这阵法当中。
正思索着该如何办,忽而一只梅花鹿从一边跑了出来,看到他,顿时惊惶起来,子然细细的打量着这只毛发柔顺,斑点漂亮的梅花鹿,啧啧称奇,这鬼地方竟有如此灵气的动物。
他觉得有趣,又觉着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出不去,不如捉只鹿来玩玩。
刚有这样的想法,忽而另一边跳出一个女子,着白色长裙,长发如瀑遮住半边脸,笑着走向那只梅花鹿。
“果子,你跑这么快,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她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这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看向那奇怪的人。
“你是谁?”
子然像是突然被人定住了一样,看着女子发痴。
“你的眼神好不礼貌。”
子然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那女子还是奇奇怪怪的看着他,那只小鹿躲在女子身后惊恐的看着子然。
“锦,锦绣。”
阿笑皱眉,这人说什么呢。
子然突然奔上去握住她的肩,小鹿吓得瞬间跑的老远,但又担心阿笑,不敢跑的太远,只好躲在树后面偷偷的看着阿笑。
“你是,你是锦绣对不对!”子然看着她,“你没死,你没死!”
“放开我,放开我,你是疯子吧。”
子然松开了她,怪异的看着她:“你不认识我了?”
“我不是什么锦绣,我叫阿笑。”阿笑怒道,转身就走,子然瞬间拉住她的手:“不可能,你一定是叶锦绣,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装不认识我?”
“什么装不装的,你有病吧。”阿笑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自从去年冬天第一次见到从外面来的赵瑨后,楚夷为了以防万一,专门教了阿笑几招防身术,并且告诉她:若有人欺负你想骗你,不用客气,直接打就是,打残了有我跟你兜着。
子然猝不及防正面受了一脚,却更加笃定她就是叶锦绣,他最了解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最是泼辣狠毒。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那一晚你从断崖上跳下去,我若不是行动不便我也跟着你跳下去了,你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怪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不容善良的语气。
阿笑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不是什么叶锦绣,我也不会跟你走,你拉着我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子然放开她的手,探究的看着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宋凌!”
另一面,已经登上山顶的赵瑨担忧的看着后面了无人烟的山路,李然竟然还没有跟上来,不会真的步入楚夷的阵法了吧。
摇摇头,往楚夷的茅屋走去,楚夷此刻已经完全起来了,正在一边给花草浇水,一边看着山林的方向,阿笑和果子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这一人一鹿的也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
正疑惑着,视线接触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眯了眯眼,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丢下水瓢,正准备往屋子里去,赵瑨便叫住他:“楚先生,别来无恙啊。”
“…你倒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楚夷转身,语气微带讽刺。
“哪里,只要能请楚先生出山,我便是来十次百次都不为过。”赵瑨说道。
“我也拒绝了你十次百次了,对于朝堂的事我无心掺和,今日过后你别再来了。”楚夷不客气的说道。
“楚先生身怀绝世之才,却志在闲云野鹤,我本无话可说,可是当今朝堂乌烟瘴气,我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又分诸多党羽,这天下民生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还请楚先生为了天下苍生出仕。”赵瑨朝他微一鞠躬。
“天下苍生?赵瑨,你真认为我会舍己为人?苍生为我做过什么?我又凭什么为苍生出仕?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楚夷眼带鄙夷。
赵瑨一阵沉默,良久才道:“先生的想法没错,是我言辞不当。”
楚夷摇头,一袭白衣翩若轻鸿。
“若不是我幼时曾得过你的帮助,你便是连这里都到不了。”楚夷从屋中垫桌子角的书中掏出一本薄书。
“这是我早年写的,算是还你幼时之恩,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赵瑨接过,随便翻了两页,笑道:“楚先生当知,我不是为了这本书来的,当年医仙圣手,救我性命,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
楚夷沉默。
赵瑨叹道:“楚先生莫不是为了夫人而不出仕?”
赵瑨想起那日仅一面之缘的女子,回去后反复想了想,总觉此女特别眼熟,似乎曾在某个地方见过,但要仔细想却又似乎真的不认识,真是奇特了。
而且之前此女没出现之前,楚夷对于出仕一事是有点松动的,绝对没有如今这般排斥,赵瑨想来想去都觉得,可能还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原因。
“若是因为放心不下夫人,先生大可放心,下山后,我都会为您安排好一切。”
赵瑨提出阿笑,楚夷其实有点心乱,说实话,他曾经的确有过出仕的想法,那个时候只觉得在山中无聊,待了这么多年,想出去玩玩,刚好有个人隔三差五的来请,他觉得出趟远门未尝不可。
直到去年深秋,他在林中洗澡,刚洗好澡,天上掉下一女,当时这女子奄奄一息,他若不救,怕是当场就死了。
这女人掉的地方和时间都忒幸运了点,直接落在他面前,而且那天晚上他还有点小高兴,若是他心情阴郁,他是一定不会救这个女人的,这个女人便是后来的阿笑,他本想救醒了她就赶她走,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失忆了,他一开始也暗中试探过,这人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失忆,后来搞明白了,果然是真的失忆,便也就将她留了下来。
他不是真的无情之人,与这个奇怪的女人待久了竟也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情,自从父亲医仙去世之后,与他最亲近的便是那头梅花鹿,常年处在花草虫鸟之地,这性情也难免凉薄了几分,对待人的感情难免不如一般人那么深刻,便是第一次遇见这女人,若不是恰好碰上他心情比较好,他也是会见死不救的。
后来与她同榻而睡,竟是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一般照顾,逐渐再也不能忽视的是她的想法,会逐渐问她喜欢什么东西,她喜欢吃,曾经面对他做的炒青菜郁郁寡欢,询问之下才明白她想吃肉,他后来一想,自从救起她后,日日给她吃的是青菜,竟是把她当梅花鹿养了。
而楚夷自己则是吃惯了素食,第一次下山为她去买肉,买好吃的糕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生肉几乎要吐出来的感觉,可是一想到是为了她,却能与那肉待上半个时辰。
不是他拯救了她,是她拯救了他。
她将他从那个薄情到近乎无情的世界中拉了出来,是她将他带到凡间,想起父亲曾经说过一个男人要有个媳妇才是完整的一个人,他当初不在意,后来遇见她,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完整,而她的到来补齐了这个不完整。
他本可以配出一幅恢复她记忆的汤药,这对他来说简单的不能在简单,可是却一拖再拖,原因无他,只怕她想起来后,会弃他而去,他不敢想象她离开后的样子,他竟然一点都回忆不起曾经一个人独居的快意,所以他拒绝出山,拒绝任何一个有可能认识阿笑的人接触到她,他希望阿笑永远是他一个人的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