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小村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儿纯属是个意外。
莫名其妙就出来个“自己创造”的道灯，还在这神秘到难以形容的方外之地。
这怎么看，都像是某位大人物的布局落子。
但是感觉还怪好的。
接引道灯和自己，好像有一种先天的联系，紧密而亲近，有点血脉相连的感觉。
“那你保重哦！”
接引道灯忽闪忽闪，像是暗夜里唯一的一颗小星星，连续几次闪动，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世界渐渐得见光明，各种复杂的感受，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很多之前不曾留意的东西，例如规则，例如世界边墙，例如本源的力量……都变得清晰可辨。
然后一瞬间，他们回到了投影世界之中。
流光在花树的枝头，已经变得十分黯淡，像是白日里挂在室外的彩灯，隐隐就要熄灭。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曾想象的世界。”
流光说完这句话，就从枝头离开，连带着花树的枝条一起抽卷，变成一条飘动的光带，向着小村长的方向投来。
小天天毫不客气，刷出一道光波，将流光和它身后的彩带一并吞没。
“等一下！”
小村长一声大吼，打断了小天天的进食，“怎么去到宇宙之外，能不能传授点经验？作为交换，我能让你留下更多……”
“对不起我不能，”流光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是宇宙间的秘密，只能你自己去探索和发现。”
啊！
小村长还想继续套话，但是小天天眼疾嘴快，唯恐动作慢了又生出变故，直接把流光给吸收了。
“呵呵～”
就只在小村长的脑海中，留下了憨憨的坏笑。
投影世界开始逐层塌陷，失去了本源力量的支撑，首先是空间开始收缩，这是表现在物质层面上的消亡，而在精神层面，没有了世界意志的统领，等若失去了规则，又从排列组合的秩序上开始崩解。
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团散沙，轰然落地，却是小之又小的微粒，直接飘散到空气中不知哪里去了。
小村长重现人间，下方的墨流殇正在帮老姚疗复伤势，两个人有说有笑，好像没看见小村长一样。
“老师，我回来了！”
小村长直接跳到两人面前，手舞足蹈，“这次的收获，就大大地丰厚，远超你的想象啊老姚！”
“什么收获？”
老姚眼眉一挑，斜睨着自己的学生，“还有你刚才叫我啥？”
呃，小村长顿时醒悟，一时得意忘形，直接把老姚俩字儿秃噜出来了。
“老师，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刚刚去到了宇宙之外，还见到了雨乔……”
随着他说话的时候，两种不同属性的结界开始悄然扩张，一瞬间铺开无数层，将他们几人直接从现实世界中拖出，到了相隔不知道多少时空的小世界。
“还有呢？”
老姚轻轻开口，示意小村长继续。
“我到了方外之地，在那里连法性的光辉都要熄灭了，然后我在那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道灯……”
听到这里，老姚和墨流殇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四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小村长，同声大吼，
“再说一遍！”
小村长给两人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只得又重复一遍，“在法外之地，我创造了自己的道灯，给它起名字叫接引道灯，我们还约好了，以后再去，它给我当向导！”
“怎么可能？”
墨流殇轻声嘀咕，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姚就痛快得多，直接说出了疑点，“法性若是无存，那你又如何能存在？小天天如何还能存在？世间万物，无一不是法性所成所住，若是法性无存，你顶多就是一摊血肉，不对…...连血肉都不是，你会直接回归本源。”
“回归本源…..之后呢？那本源不还是法性构成的？”
小村长也发现了问题，很大的问题。逻辑上来说，刚才的一切确实不该发生，但是身为世界意志的流光居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难道说，其中还另有隐情？
“本源有法，但客观来说，这是两种相对极端的存在，本源代表了物性，规则代表了法性，二者相和化生万物。绝对不含法性的物质，就只有……界核！”
墨流殇开口解释，“所以你所在的区域，必然不可能是真的法性无存。”
嗯，小村长不由自主地点头，不得不承认，墨流殇说的很对。
“可是……”
“还有一种可能，”老姚缓缓发声，但从小村长对老师的了解，现在说话的，必是功身无疑，“你们还在法性的范围之内，只是法性给你演化了一个法性无存的空间，因为它想自救，打破存在无法超越自身的闭环。”
“是这样的吗？”
小村长有些疑惑，这个推断毫无疑问很有道理，但也就仅仅是个猜测而已。
事情的真相，有一万种可能。
“但不管怎么样，留下接引道灯这件事，总归是真的，而且接引道灯给我演化了一个未来的世界。”
这才是小村长要炫耀的重点，前面的根本就是铺垫，他觉得必须要跟老师，墨流殇还有朱白正式分享一下。
果然朱白是懂小村长的，立刻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姚师，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你说青隐道灯有问题是吧？”
诶？
真什么情况，话题要被岔开了？
那怎么可以？
“接引道灯是我给它起的名字，未来的世界会因它而变得光明。”
“好像现在的世界就没有光明似的！”
老姚不屑，刻意冷落小村长似的，后面这句又转向了朱白，
“你把青隐道灯召唤出来，我们好好问问，刚才那两道意念到底怎么回事？”
“好的，姚师！”
朱白手一翻，立刻现出了青隐道灯。
“啊！真的跟接引道灯一摸一样啊，我的接引道灯，也是这样，它还跟我缔结了契约，它说未来的我……”
“未来的你，会因证得的功德而获得无上伟力，成就不朽的世界？”
“你怎么知道的？”
好容易有人肯接自己的话茬，小村长一时大喜，但随即就感觉这声音有些陌生？
他猛然回头，这才发现空间里又多了一个人出来，身穿百衲衣，一颗光洁溜溜的脑袋，身外还闪烁着淡淡的光晕。
“您是......青隐道灯？”
小村长一愣，忽然间猜到了对方身份，能知道接引道灯跟自己谈话内容，又无声无息出现在老师的结界里，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青隐已成过去，而接引才是未来。”
这显是一个中年僧人，周身上下自带一种纤尘不染的洁净感，而且样貌和善，神态安详，仿佛不论置身何处，他的出现，都能让人感到心安。
只是他的样貌却十分普通，好像看过一眼就会忘却，再看第一眼时，就完全想不起他之前的样子。
就好像……让人记不住他的脸，就只是一个符号。
“过去和未来都有了，那么现在在何处？”
墨流殇语带机锋，既问时事，也关个人。
中年僧人的状态不对，他跟老姚眼光毒辣，自然都看出了几分端倪。
“现在还未成形，正在塑造，在不断的变化之中。”
中年僧人如是回答，同样是一语双关，既对事，也对人。
“贫僧身在过去，往往力有未逮，还需仰仗各位，无念在此，先行谢过。”
无念僧向小村长几人合十施礼，几人不敢怠慢，急忙还礼。
这位无念僧，千百年前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传说曾参与惊天一战，只是那一战过后就音讯全无。
有说他在战中陨落，也有说他功体尽废隐世不出，种种传言莫衷一是。
但看他眼下的状态，应该是陨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前辈既然身在过去，又如何得知现在之事？这中间又有何因果关联？”
小村长想了解接引道灯的来历，自然要从无念僧身上入手，因此旁敲侧击开始提问。
“因为青隐道灯，可以回溯特定的因果，”
跟其他的和尚不一样，无念僧并没有打哑谜说段子，直接就指明了事情的关键，这让小村长感觉十分舒适。
“比如你的接引道灯，是青隐道灯在法性之中的投影，一旦机缘成熟，就会自行分化产生全新的个体，这是一种因果。还有世间倾覆，众生遭劫，但有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在预期之列，所以我会出来阻止，这又是一种因果。”
无念僧说完了，笑眯眯地看着小村长，毫无特色泯然众人的相貌，却让人越发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这……信息量有点大，得慢慢捋捋！
小村长还在沉吟，朱白却已经说话了，其实也不是他要说，是老姚和墨流殇想知道答案又自恃身份，所以用眼神示意朱白上。
谁让他辈分低呢？
“前辈，你说不在预期之列，那就是说事先早有人规划了现世的走向，希望推波助澜，借助某些变数，”
说到这他指了指小村长，“来达到某些既定的目标，是这意思吧？”
无念僧手一摊，还耸了耸肩膀，一脸的“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能说啥”的表情。
朱白不肯罢休，回给他一个“到底是不是你说呀”的表情。
“非要逼贫僧说的话，你说的都对。但贫僧所知也就这么多。之所以在战中陨落，就是要避开有心人的追查弱化这段因果，你还让我说啥？”
无念僧十分坦诚，同时也十分老道，一句话把朱白后面的问题都给堵死了，但还给人一种很好的印象，觉得他已经知无不言了。
果然是老狐狸，这帮人布局机深，早就把种种可能性都想到了！
小村长也不由得不佩服，跟着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请教大师，是不是我所见过的，都会在法性心中留下投影，只待机缘成熟就能还原出来？那所谓的机缘成熟是指什么？还有全新的个体又是什么？”
因为他想到了界河，还有之前的末世天风，末世天风也说过，自己只见过它，所以是它来对付界河。照这样来说，后续自己也能还原一个界河出来？
就不知新产生的界河跟原本的界河是什么关系？
厘清了这一点，那么接引道灯的奥秘也自然就会解开。
“我佛慈悲！”
无念僧出现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宣佛号，表情也变得有点严肃起来，
“世间万物，皆容于法理之中，不因你见或不见而有所增减。你所谓的投影，不过是要经你手缔结一道因缘，既然截断历史的是你，那么最后解开这段历史的，就也只能是你。贫僧这么说，够透彻了吗？”
很透彻。
小村长面上平静，却无法形容心中到底有多少惊涛骇浪在不断翻滚。
截断历史的是你……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肯定了小村长的前世今生种种作为，而更重要的是，最后还要解开这段历史，这怎么听，都有点天地众生系于自己一身的沉重感？
“所谓的机缘成熟，其实是因人因事而异，接引道灯生于方外，可能你们都很奇怪，”
无念僧转头看向老姚和墨流殇，“这个宇宙的边界，真正的大宇宙的边界，其实就是法性的边界。想要脱离其间，对于法性的造物而言，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但你们又想超脱其间，寻找自救的途径，所以就唯有让法性自己退让，营造一个既有且无的地界，这样才能如你们所愿，让存在否定它本身。”
感觉就像是一次彻底的解密，老姚等人包括小村长全都被震住了。
这些涉及的层次太高，恐怕就是圣人都不了解，何以无念僧知悉得如此透彻，他到底是什么修为，又到底是何来历？
“对于法性而言，这件事发生不发生，该怎样发生，都不是太在意的事，就算世界尽数毁于黑暗…….可是，终究是于众生存了一念悲悯，既然你们如此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祂也不想坐视不理，就让一切按你们的意愿发生，其它的，就都看天意了。”
嗯？
说到这里又产生了新的问题，既然存在都超脱自身了，那还要看天意，看谁的天意？
而且照这样看，法性或许认为，就算是存在超脱了自身，也一样解不开这末世末劫的危机？
这让几个人本来看到了一线光明的前路，又蒙上了无尽的阴霾。
人力有时尽，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能够截断历史，探索宇外，缔结因缘，留下接引，下一步小村长若能成功地释放历史，那已经是所有人能想到和做到的极限，这要是还不行，那世人还能做些什么？
”消灭了败物也不行么？”
小村长看着无念僧，与其说在提问，不如说是在传达自己的信念跟坚持。
“你以为败物是什么？是整个宇宙都发生了变异，所以某些高层拿出来的应对手段，其根本目的也是想要自救。非要说的话，跟你们的出发点并无不同，…….只是它有一点是对的，所有的规则都变异了，你能消灭败物，你能消灭所有的规则吗？那样这个宇宙只会先一步毁在你的手里，而且没有任何存在会坐视不理，那时的你，将成全宇宙的公敌。”
全宇宙的公敌……
这话一说出口，就感觉结界内的空间整个都在嗡嗡嗡地震动，虽然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动，却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好像他们所在的地界，被人给翻腾了无数遍，转了无数圈，再被投回到原地。
强烈的心悸笼罩了所有人。
无念僧也轻吁口气，“这只是冥冥中自然而生的感应，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存在有对你们出手的意思。”
那这也太可怕了吧？如果出手将是怎样？
“人类、万族，对整个宇宙来说，都是微不足道，偏偏你们会以拯救这宏大的天体为己任，这既让人费解，也同样让人钦佩。”
无念僧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众人看他的身体渐渐模糊，显然就要归于空无，下一次，又不知是怎样的机缘才能应现。
“感谢前辈指点，晚辈必铭记在心，敢问前辈，您到底是何人啊？”
小村长见他要走，赶紧发声提问，谁都知道，无念僧应该就只是他的一个幌子，绝不代表其真实身份。
“非要说的话，吾乃……题外之人！”
无念僧化作光波一阵，回归青隐道灯，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