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我不会让任何人弃我而去。
虽然姚老师只是一具业身,虽然你们都不在乎,但那又如何?
对我来说,他是我在乎的人,于我有恩,这就够了。
哪怕我能力不够真的救不了,但是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缺席没有迟到,这也就够了!
大不了一同离去,但是人生如此,可以无憾!
小村长神色从容,面带微笑,终于知道了这一生自己要怎样过,所有那些遗忘的、错过的,我要一一找回来,而这一次这一生,不会再有那么多遗憾。
姚老师泣不成声,眼泪哗哗地,把小村长衣服都打湿了。
这半生贫困潦倒,漂沦零落,早就习惯了视自身如草芥,哪一天人生路断,哪儿死哪儿埋,都不带眨巴眼睛的。
却有这样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时候,不顾性命义无反顾而来,就算自己不在乎,哪怕是为了这孩子的心意,自己也要活下去。
“老师不会死!老师还没成为圣师呢…老师会好好活下去!”
老姚擦了擦眼睛,恢复了理智,转而举目环顾,脸色变得有些颓丧:
“老师死不了,今天谁都不会死!”
“嗯?”小村长诧异,终于从姚老师的手臂里挣脱出来,“老师你没事吧?说什么呢?”
他觉得老师糊涂了,怎么就不会死,人家这是必杀局啊,抛出一个分身跟你同归于尽,你没看出来?
然而他抬头看时,也发现四周的环境变了。
天道印记笼罩周身,黑色光芒无法侵袭,但同时还有另一股力量也在凝现,这力量恢弘磅礴,似是连接着天地时空的运转,在无相无形之中,缓缓地展露峥嵘。
末世天风的气息依旧,只是十分诡异地,姚老师和他所在的空间,开始从周遭的攻击中脱离出来,颇有几分离苦弃厄、诸般因果难加我身的超脱感。
然后是那黑色的乌芒,不知道给怎样的力量推动,竟然开始逆转还原,从原本的巨大光团,慢慢变小,渐渐缩成光束,又从吴道人的天灵盖上,嗖地钻了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还有一股细微却庞大的生机,在缓缓修复着空间的破损,月光复明,山川再现,就连破碎不堪的吴道人,其肉身消融的态势也被止住,剩下半张脸,裂开了嘴巴露出了后面的空无,但是他的表情依然足够惊愕,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虽然这景象本来就难以置信,但是他的惊异明显来于别处。
只不过他的下唇和下巴都消融殆尽,所以说不出话来,只有大张的双眼,在在彰显着他的疑惑。
“怎会如此?为何会这样?”类似的意思。
“师弟你看,这般情景,可让你想到了什么?”
姚老师回复了冷静,明知道吴道人口不能言,偏偏还要出声询问,给他难堪。
“&%¥&&!!!”
如果吴道人能说话,肯定会爆出一段粗口,这是小村长脑补的。但是就连他也忍不住出言询问: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开什么玩笑啊,本村长大义凛然,慷慨赴死…啊,不对,是救人,结果你给我来这一出?合着我白跳出来了?人家本来就不会死是么?
那这么半天,是我自己在演独角戏?
你莫不是在逗我?
“不死印!”姚老师回答,“师门前辈早就料到了今日,因此在我与师弟身上,种下了不死印!一旦事涉生死,就会现身出来,制止争端!”
这话证实了小村长的猜测,同时也好像无数巴掌呼在他的脸上,劈劈啪啪抽得他面红耳赤眼冒金星,
“您是说,就算我不来,您也不会有事?不死印会保住你与师叔不死?”
小村长捂脸,跟着又从指缝里向外看,“那您事先知道么?”
您可千万别说您知道,那样的话,学生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太……丢人了!
“这个为师属实不知,本想着还命师门,了断这桩因果,可谁知……”
姚老师的内心,此时也是凌乱的~我本来计划好好的,借死遁形,金蟾脱壳,顺便了断因果。
日后功身再出,杀吴道人个出其不意加心安理得,把他所有的宝物一并夺回来,然后仰天大笑三声:
“师弟啊,你输得裤衩儿都不剩了啊!”
一雪前耻,何其畅快!我都计划好了,这样的剧本不爽么?
居然还有这么一出,还不死印,师弟欺负我的时候,你们都干啥去了?怎么着今儿我要咸鱼翻身,你就跳出来了?
是,小村长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即便如此,我功业双身联手,照样杀你个人仰马翻,怎么就变成了这幅局面?
有不死印在,那我还怎么弄你?!
姚老师仰天长叹,不得不感慨天意弄人,迄今为止,气运始终还在吴道人那一边,不等他翻车,就已经跳出来维护,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啊!
“好了孩子,今儿这戏没法演了,咱回书斋!”
姚老师气呼呼,一把拎起小村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这戏真没法演,老子要气死了,不跟你浪费感情了,回去赶紧想想,下一步怎么弄。
好在功身还没暴露,只要我周密部署,总有机会让你自投罗网。
“老师你放开,我自己走!”
小村长拼命扭动,跳了下来,还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吴道人那无限凌乱,留在空气中的半张脸。
“我说过,跟我天道印记做对,你会变得很惨!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准?哈哈哈!以后少来惹我!”
小村长无情地嘲讽、威胁,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这么尬,你也别想好过!哼!
师生两人昂首阔步,快速离开了藏风界,回到了现实世界的百忘斋。
功身并未跟来,依旧是回去了他的水元之境。
这是底牌,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露。
到了书斋,老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手把几只茶杯摔得粉碎。
“都跟我作对是不是?什么师门前辈?狗屁!偏心!老子被欺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来?合起伙来玩我一个人是吧?”
老姚也不绷着了,开始破口大骂,宣泄心中的愤懑和不甘。
看着老师气急败坏的样子,小村长莫名觉得好笑。
“老师啊,您这么说就有些偏激了啊!师门前辈明明也是救了您啊,怎么就偏心了?”
“他们就是偏心!存了心地要压制我到死,让我死心塌地当师门的里子,给吴道人那个混蛋当一辈子配角,你说,换了是你,你能甘心么?”
“老师,您也消消气,既然你这么恨师叔,也不是没有办法,弄不死他,挖个坑让他跳还是很容易的!”
其实小村长也很不甘心,吴道人得知了天道印记的秘密,又岂能放过自己?
但凡他还活着,自己就要提心吊胆,那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舒服了不是?
师生两人同仇敌忾,开始了新一轮的谋划。
城主府内此时也不得平静。
相比于姚老师摔了两只茶杯,吴道人闹出来的动静就大了去了。
先是屋子里的古董珍玩都给砸了个遍,就连家具也未能幸免,全都给吴道人拍碎了,一会儿一扇雕花窗格冲上了天,一会儿又是一面墙被踹塌了。
奇石崩碎,古木横飞,要不是清风拦着,城主府的建筑估计都剩不下来。
“师父,师父您请息怒!这里毕竟是城主府不是自己家里,传出去有碍风评,师父,师父您息怒啊!”
“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出来个不死印?这般庇护,师门莫不是在害我?”
“师父啊…”,清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想到了化消师父怒火的办法,“这个不死印,难道不是维护师父的么?师伯这番实力进境远超预期,但只要有不死印在,任他再如何突飞猛进,终究不能与师父死生相向,徒儿总觉得,师伯此番行止诡谲,说不定伏下了凌厉杀招。”
“那么师父您说,这不死印究竟是在帮师伯,还是在帮师父呢?”
“杀招?修成露华凝杀已是他最大的运道,穷困潦倒、举止癫狂,你说他还能修成更厉害的杀招?”
清风皱眉深思,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业力缠身,感悟天地法理日趋艰难,能修成露华之道已是奇迹,再说还有其他进境,那就真的太逆天了。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师伯不足为虑,哪还怕天道宝轮不手到擒来?”
这话终于转移了吴道人的注意力,他暂息雷霆,开始积极思考,既然师兄杀不死,那是不是天道宝轮才是自己的正确目标?
“师父既已探得师伯虚实,且身边并无高手相助,那么徒儿在此,就先恭贺师父取得至宝了!”
清风最近显然也有点迷怔,在得知天道宝轮之后,不知为何就念念不忘,开始在坑师父的路上渐行渐远。
听他的话,好似天道宝轮已是师父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