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天鲲鹏一边调侃金玉,出手可也没停下。
刚刚扇出那状若垂天之云的巨大翅膀上,忽然间光芒爆闪,射出了数十道翎羽,每一根翎羽上都散发出十数条细细的光丝,远远看去,就像是发出了千万根利箭,又像是章鱼的触手,黏在沐流光的空间屏障之上,把金玉和兽车所在的空间变成了有形的物体一般,奋力往回拉扯。
同时翅膀再挥,又放射出几十根羽毛,同样光华璀璨,却如同剑阵一般,围成了一个放射状的圆环,锁定了射向幽冥城城门的那道流光,将其紧紧围绕其间不得寸进。
双方一时间陷入僵持,从一开始的比拼术法玄妙,演化成了功元和力量的竞逐。
很显然沐流光的出手激发了游天鲲鹏的好胜之心,这会儿全力出手,无论在术法、修为和力量上,都想要胜出前者一筹。
“不过这个手段,怎么跟你们蛛府的传承有点像?”
术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发言询问,“不会是蛛府跟幽冥城又勾搭到一块了吧?”
“那有什么奇怪的,”
没想到朱白不以为然,淡淡地回道,“幽冥城主都能跟败物学习大同之术,蛛府的手段流传很广,他拿过来借鉴不是太正常了嘛?”
“这么说确实是,蛛府的手段?”
“嗯,蛛府的秘术本来就牵扯到空间和本源之法,他的改造也很玄妙,这是争夺本源,等若釜底抽薪,让我的空间链接无以为继。”
沐流光出言解释,言语之间对游天鲲鹏的术法也多有赞赏。
跟着就见沐流光身上毫光转动,陡然放射出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让术王和朱白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那就是沐流光明明在两人身边触手可及,却又仿佛不在这个世界之中,好像漂浮在梦境之中,又像是眼睛欺骗了感知,让人产生了幻觉。
“亦虚亦实,虚实同化!”
一句口诀喊出,沐流光整个人忽然飘了起来,而且不只是他自己在飘,连带着一大片空间都变得虚无缥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嘎啦啦!”
刺耳的巨响从空中发出,游天鲲鹏的羽翼相互撞击发出了金属切割的鸣响,空间中陡现无数道灰黑色的裂缝,在翎羽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醒目,如同无数毛细血管,蜿蜒着向外扩散,很快地就把一片空间铺满。
跟这只听“咯嘣”一声巨响,一道光羽莫名折断,光华和羽毛的碎片四散飞射变成了实体,将兽车打得千疮百孔,车里面传来了金玉的惨叫。
“游天你个王八蛋,想炸死我们是吧?”
游天鲲鹏没出声,也来不及出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又一根翎羽崩断,若他不及时阻止,只怕金玉和兽车以及车里的黑海少主,都要被打成筛子然后化作齑粉。
“哈哈哈!”
沐流光放声长笑,游天鲲鹏手段高明修为深厚,彼此角力之下很难占到便宜,所以他直接把对方的羽毛崩断,这样金玉和黑海少主死在游天鲲鹏的手下,那也等于是自己赢了一招。
“收!”
事实证明,游天鲲鹏确实不想杀死金玉和黑海少主,脸面是一层原因,更重要的这两个人也还有其价值,因此陡然翅膀扇动,将遍天的羽毛收了回来。
不过这些羽毛收回之后,并没有就此停手,反而集中道冲击幽冥城门的那道流光之前,嘎蹦蹦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将那道流光也彻底搅碎。
如此,沐流光得到了兽车,游天鲲鹏破碎了冲向城门的攻击,看起来是平手。
但是,金玉和兽车再次回到沐流光的掌握之中,说起来还是游天鲲鹏输了。
“现在说胜负,还为时太早!”
游天鲲鹏输了一招,干脆就直接现出身形,显化出一只巨大的鲲鹏形象,身体如巨鲸,一对翅膀似垂天之云,盘踞在幽冥城的上空,横亘如上古巨魔,垂落下无边无际的威压,将黑海海域的海水都荡空了一瞬。
巨浪汹涌,水波涌上天空又轰然砸落,巨大的力量将一片空间也给腾空了。
“移山填海,以实破虚!”
似在回敬刚才沐流光的一招,游天鲲鹏也发出了怒喝,这一招无差别的群体攻击,先是排开了空间,又把一片海水,每一刻水珠都变成了子弹一般强悍,比之早先术王对付旬超焕时发射的水雷,威力不知强绝了多少倍。
沐流光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这是恼羞成怒了嘛?你们小心!”
此时四周空间都被强力破开,巨大到无处不在的力量面前,空间移转之术也同样受到限制,想要如之前那般轻飘飘地移动,已经变得不大可能,而就算是有空间之力加持,要挡住游天鲲鹏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只怕术王几人也要有所损伤。
“无妨!”
术王和朱白瞬间合体,换了平时,正是施展大道天音“化”字诀四处得瑟的好时机,但是眼下身边还一个美女阿麦拉呢,所以他们也没好意思跑路,同时祭起了黄罗盖伞,
“快到伞下来!”
术王冲着阿麦拉招手。
但是阿麦拉这时候,就表现出了大女人的独立和固执,偏偏没有听术王的,双手掐诀,头上光芒万丈,忽然就出现了一顶玉冠,上面花枝缠绕,各色鲜花栩栩如生,正是得自灵界的至宝“叠翠青城”,倏然散开的光芒之中,木属性灵力流动不休,将自己周身的空间层层遮掩,护持得比铜墙铁壁还要坚韧。
“这个……防御力好强……”
这时候的阿麦拉,也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坚忍,自信,毅然决然的神情,是跟术王平生所见的女人皆然不同的气质,让术王不禁呆了一瞬。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浪涛像是发射了千万发导弹,把一片海域轰击得动荡不休。
地面像弹簧一样震动不休,而空间就像一铺破棉被,千疮百孔的同时也剧烈地抖动,术王眼光一瞟,正看见金玉抓着黑海少主,从七零八碎的兽车里飞了出来,巨大的海螺顶在头顶,爆发出一道道透明罡风,堪堪从“导弹”的风暴中脱身。
这也正是游天鲲鹏的算计,把黑海少主和金玉从沐流光的束缚里解脱出来,那么这一局,他也就赢了。
所以现在黑海少主和金玉,就成了两方争夺的目标,一时间被争来抢去,还要承受一波波的攻击,搞得狼狈不堪,有苦难言。
“想走?哪那么容易?”
沐流光刚刚挡住游天鲲鹏的一波攻击,转眼就掏出了小锤子,轻轻一敲之下故技重施,刚刚被滔天的浪涛冲击过的空间还没有完全恢复,立刻开始了层层塌陷,好像一层又一层的泥淖流沙,立刻就把金玉和黑海少主陷住,一时间脱身不得。
按说金玉修为在归元境,修为虽不如沐流光和游天鲲鹏精深,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奈何双方的空间术法太过玄妙,来回来去地施展空间术法,让金玉的诸般手段无从施展,因此一再陷入被动。
此刻又被沐流光陷住,连忙跟游天鲲鹏呼救,“游天大人救我!”
啊!
游天鲲鹏一声怒吼,翅膀扇动,又一波“导弹”巨浪袭来,冲毁空间,也同时瓦解了沐流光的空间泥淖,再次将局势拉平。
“这……”
朱白眨了眨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们来回来去的拉锯战,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这是在打架还是在玩闹啊?
但他跟沐流光毕竟没那么熟,碍于对方身份这话自然说不出口。
术王心领神会,连忙说道,“沐兄,差不多可以了啊!知道你身份高术法玄妙,但咱们来这里不是跟游天鲲鹏赌气来的。”
“我知道,”
沐流光不以为然,“刚刚在战斗中,我留下了很多个空间印记,借此追踪幽冥城的动向可说是十拿九稳,你若是闲不住,不妨就施法看看?”
嗯?空间印记?可是空间不是都被你们冲毁了嘛?
术王虽感意外,但对于行界者联盟的信任也是刻到了骨子里,当下依着沐流光所指,借着局势混乱电闪雷鸣的掩护,施展了“法性如滔”的术法,手上光丝穿越了漫天的浪潮,倏忽来到了空间中一处塌陷的“原点”,跟着就好像丝线穿过了针孔,忽然得到了指引,悠悠然穿过了幽冥城的城门,直向幽冥城深处而来。
这一进来才发现,幽冥城外表宏伟壮观,但是其内中的景象,岂是一个荒凉可以形容!
简直是一片荒芜,颓废不堪,天地元气失衡,在仅有的阴气掩盖下,生机尽消,几乎没有植物,而就算是建筑,也是前所未见的颓败和萧条,感觉都摇摇欲坠,只是泡在遮天遍野的阴气之中,这才不至于倒塌。
所以说,幽冥城根本就是一处死境,至于以前见过绝情施展的血海幽螟大阵,根本就是在外界培育出来的?
因为就幽冥城的这个现状,相信幽螟虫进来了,也会变得半死不活。
孤阴不生,说得果然是有道理。
他这边心思转动,法性规则的力量就持续深入,蓦然转过一个空间的转角,看到了一片漆黑如墨的…..池塘?
因为到了这里,沐流光的空间印记早就消失了,只是法性规则依据法则本身的属性,在探究幽冥城的本源,所以这一处漆黑的池塘,应该就是幽冥城的核心所在。
这个池塘是一个方形,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术王想起了记忆深入的“五方坛城”。
虽然气息迥异,生机不存,但是格局和建制,就跟坛城很像。
至于什么是坛城,简单点说,就是佛陀的居所,一般来说是一座城的布局,中间一座池塘,内中生满莲花,和世人眼中的坛城不同,在术王的记忆中,坛城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幽冥城里的坛城又不一样,四面自然没有各色佛陀奇花异草诸般玄妙景象,就连生机也是当然无存,但是在这池塘的正中央,却依然有一具莲花。
通体漆黑,连叶子带花瓣,都只剩下了脉络,其它部分都已经消失,所以看起来,是一具“莲尸”。
至此,合体人朱白和术王的目光全被黑莲吸引,意识里再无其它。
所以这株黑莲,应该就是幽冥城的本源的了。
随着两人的注视,黑莲开始发生了变化,上面无意识的光芒流转,脉络变得粗大,渐渐演化成了一段段骨节的形状,而黑莲充斥了意识空间,变得遮天盖地,仿佛成了一个世界。
不知不觉,术王和朱白就被带入到非物质境中。
术王忍住了把界河叫出来,让它吞噬掉黑莲的念头,因为到了现在,他发现黑莲不是界河能吞得了的。
确切地说,还不属于死物的范畴。
因为在黑莲里,孕生着新的,不属于这一维度的生命。
十分古怪,类似朱白之前修炼的涅槃圣法,不同的是,黑莲的涅槃不是重生,而是一种转生的过程。
“它要重新孕育出新的生命,那也就意味着,会把幽冥城主从这永恒的牢笼之中放出,但又不属于一个世界维度,就此逃脱小天帝当年的额惩罚?”
莫名地,这个意念浮现,术王和朱白都明白了幽冥城主的图谋。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但是,不在这个世界维度,那是哪个世界维度?
是深渊!
两人意念一起,答案再次浮现。
只是这一次他们也明白了,并不是答案自动浮现,这是非物质境里跟黑莲沟通的方式,本来可以看到所有想看的真相,但是黑莲介于死亡和再生之间,意识似有似无,所以无法被透彻,只是隐约地感知到某种信息。
“幽冥城主要转生成深渊生物?”
术王意识流转跟朱白进行无声的交流,两个人的意念也浑然一体,朱白的回应立刻也映现在术王脑中,
“深渊,是不死不灭的归宿,转生深渊,是变幻了生命存在的形式,也同时超脱了轮回,所以…...幽冥城主此刻,应该已经不存在于七元世界了?”
一念及此两个人都恍然大悟,难怪游天鲲鹏跟沐流光搞出那么大动静,幽冥城主都一声不吭,感情他现在早已经去到了深渊,正在积极筹备转生之事?
竟然是这样!
再看看!
两人集中意识,再次与黑莲沟通。
这一次,黑莲演化出一道模模糊糊的图像。
似乎并不属于黑莲自身,是得自于他人的强行灌输,用以记载了远古之前的浩大场面。
无数的天体接连崩毁,表现为一颗颗大星从天而降,轰然炸裂。
刺眼的光华,让人的眼睛和意识都无法承受,世界变成雪白,再不能看见任何物体,又由雪白转为黑暗。
如是数次循环,最后,来到一个万佛齐聚的神圣世界。
只是这个世界也在崩毁之中,金身崩碎,佛元炸碎成一片片流光,一道道巨大的身影就像瓷器一样不停地碎裂,从极尽微观到极尽宏观的世界中开始,层层叠叠似无止境。
看得朱白和术王都麻木了。
心里冰凉,这都是超尘脱俗的觉者啊,但在遍及宇宙的灾劫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层层陨落,直到某一刻,画面骤然消失,应该是记录者的意识消散,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过下一刻,黑莲就开始滋生,从尸骨堆里崛起,本来是金灿灿的颜色,渐渐变得漆黑,无尽的佛元在崩毁之后灵性尽失,不知怎么就开始扩散成了深渊,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和吟唱。
不死不灭…..不死不灭……
所以这是由诸佛陨落之后的意志,组成的维度?
“从此化身黑暗,期待下一次光明的到来。”
最后一道意念出现之后,黑莲演化的图像消失。
术王目瞪口呆,心里就只剩下一个疑问,
“幽冥城主何时能转生完全,还是现在就已经完成了转生,那他到底要怎样,从深渊里爬粗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