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天关之中,朱白浑身血气滚滚,在周身之外,演化出一条千百丈的巨蛛虚影,血红色的复眼穿透虚空,直达不知多遥远的异界。
显然是蛛府秘法已经施展到关键时刻。
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巨蛛的眼光之前,流连动荡清如水波,却极为坚韧,连番阻住蛛眼的探查。
“就差一点点,给尊皇的护身愿力阻住,无法突破!”
朱白双眼紧闭,眉心处连续跳动,隐隐有第三只竖眼就要破体而出,却每每都差了一点,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封了回去。
“助我!”
他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喊。
小村长此刻,正指挥葬天关对着尊皇猛砸,闻言立刻回头,将场面交还给“迷雾”,跟着身形一纵,回到了朱白所在的大厅之中。
他看着朱白抖动的眉心,却不禁犹豫了一下,
“这就是你说的洞玄之眼?此眼若开,固然可以窥见尊皇真身,但会不会把他直接引到葬天关里来?那样的话,我俩可扛不住啊!”
他们之前的计划,就是以蛛祖丝线为引,在尊皇身上种下因果,然后借助洞玄之眼,连通空间通道。
这样才有可能接近蛛祖的真身,否则永远跟分身打来打去,到了也不会有个结果。
但是现在情势有变,墨流殇受创严重,原本的界力阻隔之能无法使出,就导致两人可能直接面对尊皇的攻击,这样做风险似乎有点大?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朱白一声怒吼,“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万一他羽翼丰满,天下修士,尽成他的分身,到时候我们一样玩儿完!”
“罢了!”
小村长牙一咬,双手搭在朱白肩上,一缕气机传度,倏忽打开一扇并不存在的体内之门,两人的力量瞬间合并到一处。
七蒂莲华圣韵绽放,顿时将整片空间,变成了一片莲花的海洋。
巨蛛虚影给圣力一冲,倏然荡开,竟然有了破空而去的意思。
朱白眉心处的竖眼陡然张开,内中却并没有眼珠,只有一片灰白,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不行?”
“收回圣力,交给我来!”
两人瞬间意见交换,小村长放弃了控制权,改为朱白全面主导。
莲华圣气消弭,巨蛛身影再度浮现,而且连番增长,竟然突破了万丈之巨
几乎突破了葬天关的极限,幸而葬天关内亦是容纳万有的空间矩阵,所以始终不曾破关而出。
但就算如此,葬天关内,也尽数为一股庞大的意志所笼罩。
无数机关被这股力量触动,发出了叮叮当当各种声响,毫光万千,霎那间就要冲霄而起。
“退!”
鱼玄姬在高空之上,发声高喝,硬生生赶在法阵发动之前,把防护力量又给撤了回来。
但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瞥向小村长和朱白所在的方向,泛起一丝狐疑的表情。
“我蛛祖,终于又回来了,呵呵呵!”
极轻且浅的声音幽幽响起,如清风拂面,隐藏在庞大的意志力量威压下几不可闻,但却诡异地掠过小村长两人的心田,让两人清晰地接收到了这条信息。
一瞬间,单位时间仿佛给成倍拉长,小村长和朱白两人心里闪过了很多个念头。
“发生了什么?蛛祖回来了?它要怎样?”
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蛛祖明明分化万千,演变成后代的蛛府初代,又遍及七元世界各方,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竟然还有意念留存?
之前老姚和墨流殇诸般查探都没有发现异样,却不想它会隐藏在洞玄之眼激发的力量之中,真正是匪夷所思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刷~”
这道声音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力量,诡异是诡异到了极处,但是虚弱也虚弱到了极处,几乎都没有什么威能,在两人的心头掠过。
然后向里一钻。
朱白感觉神识之中似乎多了什么,眉心竖眼一瞬睁开,迸发出红黑两色交融的玄光,倏然突破了尊皇的愿力屏障,直透入无限深邃的空间之中。
而小村长这里,情况却截然不同,那道声音并没有进入他的神识,大概是知道他有小天天护体,竟然连尝试都没尝试,反而不知道怎么样,钻入了他的丹田之中,瞬间为小村长的真气同化,变成淡淡的暖流,顺着脉络走向三绕两绕,诡异地出现在他的玄藏海中。
“咻!”
在这里,这股力量已经沾染了小村长的气息,却再次分离出来,最终进入凤三先生遗留的冰焰火种之内,就此彻底消失了。
两个人心意相连,彼此都能体察对方状态,因此全都目瞪口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的时间,就此消逝。
相隔了无数空间的某一处,大地剧烈震荡,天空中的云层如巨大的漩涡不断翻搅着散开,射出了耀眼如剑的金光。
一座白色巨石搭建的宫殿,高有数十张,宽不知几百张,正中一条白玉雕成的龙椅,上面镶嵌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和白色黑色的玉石,光芒璀璨,耀眼夺目。
尊皇在王座上站起身形,看向葬天关的方向。
这一瞬仿佛是命理的牵引,毫无理由,他向着葬天关的方向看来。
之前外放的无数分身,也并不会随时随地取得联系,事实上那只相当于他的傀儡工具,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进行对接。
又因为虚界相隔,所以他也不具体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一刻剧变突生,他的心里也有了莫名的感应,这才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异乎寻常到影响前途和命运的事情出现了。
他深邃的眼光,藏在修长的眉毛下深陷的眼窝中,透露着睿智、无情、冷酷,还有惊讶的神情。
此番天机被人遮掩,几乎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有人针对自己布下了必杀局。
他想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因此笔直地向着这个方向投来目光。
正与朱白跳动的竖眼,以及其中射出的黑红两色光芒对在一处。
偶一交汇,却似乎经历了无数光阴,相伴了无数岁月,竟是莫名的熟悉之感浮现心头。
“蛛祖?”尊皇诧异。
“呵呵~”类似于刚才小村长和朱白听到的声音响起,但是味道和意蕴就变得全然不同,“我们见过吗?或者相见时,你还弱小到不足以引起注意,总之,不要跟我套交情,我们之间没有交情可言。”
说着话,朱白眉心的竖眼转动了两下,先是向左,跟着又向右,透着说不出的灵动和诡谲,“既然无人在侧,那你来吧!”
“过来一战,像一个枭雄那样死去!”
这话从语气到意蕴,怎么也不像朱白能说出来的,但是很奇怪,就这一丝丝的意志,竟然占据了主导地位。
强行改变了朱白的位格。
大概这就是高层力量和血统的威压,所幸朱白还没有失去自我,这个意志,跟他的立场是完全统一的,只是表达的方式方法不同而已。
尊皇愣了一下,冷声说道,“本皇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但我想先看看你的分量,有没有你标榜的那么足!”
“呵呵~”
蛛祖的意志冷笑,“何妨一试?”
话语声中,尊皇闭上了眼睛。
明明已经被朱白的洞玄之眼锁定,但他竟然还能闭上眼睛,打断了锁定术法一瞬,这让朱白十分惊讶。
在他看来,这股意志的强大已经足以令归凡境修者错不开眼珠,真不知道尊皇是怎么做到的。
“本皇旨意,代天兴权,一念既出,决断生死,给我灭!”
尊皇身上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夹了个令箭一样的东西,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向前一掷。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好像令箭摔在地上又反弹而起的声音,却带动了天地之中某种宏大意志的回响。
乌云压顶而来,中间藏了摩肩擦踵无穷无尽的鬼影,呼啸而来,在远空之中消隐,又在小村长与朱白面前现形。
轰霆万里一夕倾落。
无尽的威压,带动着生与死的规则,轰然形成了一道门,介乎生死之间,却又牵引着诸般无常的力量,一刹那衍生出无数画面。
有小村长与朱白,在落霞天被鱼玄姬攻击险死还生,有小村长与帝乌决斗身陷樊笼……诸如此类的各种凶险,更有甚者,有些险况还发生在未来,那时候小村长明显已经成人实力大增,却还是笼罩在难测的危机之中。
只是不像过往种种看得那么清晰。
至于朱白也是一样,从小到大的种种遇险经历一一浮现,有一次就差点儿被一个顽童踩死,还有一次,落到了水潭之中,又绝处逢生地爬了上来。
这些画面出现的极快,转眼即逝,但是牵引的规则力量却越来越强,浓重的死气笼罩在两人的脸上和心头,渐渐让他们的面孔都变了颜色。
空中那扇门上,不知何时灰色的光芒流转,现出了一个篆体的“诡”字形。
渐渐地,门缝打开,后面却没有黑暗,而是一片光明。
“二位功德不浅,死后也可往生极乐,这纷繁人间还有何留恋,不如放心去吧?”
一道诱惑的声线在门后传来,三分劝慰,七分威压,强悍得难以拒绝。
“哼!”
一声冷哼响起,听着不甚分明,但小村长却宁愿相信这是凤三先生。
“谁人如此大胆,敢破坏老夫的计划,是活得不耐烦了嘛?”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口音还有点怪怪的,让人印象深刻。
“贫僧才离开多久,尊皇你就如此急不可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最后响起这道声音,如春风拂面却是无念僧无疑,“当着贫僧的面施展无常引,但你真的明白何谓无常么?”
一声佛号唱响,万千梵华绽放,如同在无边的海面上,漂浮着成千上万盏莲花灯,每一盏灯,上面都附着了几条黑影,像是幽魂一般。
莲花灯顺流而下,光芒转动间,就消失到了不知名的空间,接着又有下一片莲花灯流落。
随着这些灯光的消失,空中的“诡”门,还有之前的那道磅礴死气,都开始变得暗淡。
渐渐地,“诡”字碎裂,死气消散,但它们却没有最终消失,反而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索,一端搭在“诡”门的残光,另一端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妄动无常者,自身已在无常,尊皇,这是你咎由自取,因果轮报,怨不得人,你自求多福吧!”
无念僧的声音渐渐消散,莲花灯跟着离开,飘飘荡荡飞上远天。
“噗!”
好像气球被针尖戳爆,尊皇身前的愿力屏障,原本只是被洞玄之眼贯穿,这时候却开始纷纷解体,如玻璃碎屑般落下,洒落一片流光。
有无数生魂的赞美声唱响,冲破云霄直达天际。
尊皇伟岸的身躯脱离了九色玉石王座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到最后只余下一点明黄色的淡影。
下一刻,宛如高空坠落的陨石,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穿透了界壁屏障出现在虚界之中。
“咚!”
一声闷响,虚界之内浮现出连绵不断的涟漪。
层层叠叠,象被巨槌擂动的鼓面,上下反复震荡了无数次。
婳尊、离乡君、星尊、老姚、墨流殇,以及与之混战的尊皇一众分身,无一例外全都被弹到了半空。
葬天关翻了几个筋斗,就势一闪,隐匿入虚空之中。
墨流殇本来给离乡君追打得狼狈不堪,趁此机会,也发出一道墨线,遁回葬天关,一边口中大喊,
“离乡君,为了你的幸福,我认输了,记得请我喝喜酒……还有谢媒酒啊!”
墨流殇跑了,离乡君满面春风,乐得见好就收。
但此时场中,却多了一道沉闷至极的压力,让他丝毫也不敢放松,咽下了到嘴边的骚话儿,紧紧回护在婳尊身边。
“这是……尊皇本尊?”
离乡君小声嘀咕,虽然没有接茬,但是也基本确定无误了。
老姚现出身形,对着尊皇远远打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立于尘世之巅的传奇人物真身。
两个人默默打量着对方,眼里都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水脉通明,功业双身合体之后,你离圣人之位,也只有半步之遥!”
尊皇一开口,就说出了老姚的功法来历,以及准确修为,让周围的婳尊等人十分惊讶。
“你的尊皇弥天功,号令天下,本来也是绝世无匹,却为何要自甘堕落与败物为伍,真就为了无敌,可以放弃自我成为怪物吗?”
老姚眼光闪动,发出了一声叹息,
“今日不除掉你,简直是天理难容,就放手一战吧!”
“哈哈哈!”
尊皇仰天大笑,盖世之气势不加收敛,尽数释放。
周围一道道分身,如同飞蛾扑火纷至沓来,层层叠叠似无尽头,到最后,慢慢变成了几百丈的一大团,将尊皇的本体层层遮掩其中。
“尊皇弥天功大成之后,本皇便再无对手,你既执意寻死,本皇便赐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