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你联系他试试。”正在开车的华煜人说道。
“好!”童年随即拨通查焦永年的号码。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查焦永年的声音。“嗯?老查,你那边怎么有喝酒猜拳的声音,还有女人……女人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酒桌上劝酒的声音,甚至还有不可名状的女人叫声。
童年羞得面红耳赤,偷偷看了华煜人和范小小一眼,赶紧把免提关了,捂住手机继续与查焦永年通话。
“喂,老查,你现在在哪儿?我们已经回电视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童年询问道。
“电视台……”电话那头,各种杂乱的声音不停传来,甚至盖过了查焦永年的声音。听声音,查焦永年好像身在什么娱乐场所。而他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大舌头,大概已经喝了不少酒。要是没喝酒,他一个年轻的记者怎么会口齿不清,他平时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忙活一天,都饿瘦了,我在俏妹子酒家吃口饭。”那头的查焦永年还真是酒劲上涌,脑子一热,直接把酒店的名字报了出来。
“什么?俏妹子酒家?你怎么会在那儿?”童年大惊。
当日申津镇的笑面虎镇长袁野笑里藏刀,为了收买拉拢前来采访的林时雨,就想拉他去俏妹子酒家消费,点名指出那里是别有洞天的销魂窟,结果被林时雨台长无视。
作为林时雨台长的得意门生,“俏妹子酒家”这个敏感的名字也深深印在童年脑海中。恨屋及乌,一想到镇长袁野的丑恶嘴脸,童年连带着也对俏妹子酒家深恶痛绝。
得知查焦永年竟去了那种地方,童年大感震惊。那种背靠当地镇长的销金窟,可不是他们这种普通记者消费得起的。
“别问了。”查焦永年带着酒劲,不等童年开口,自己先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满嘴都是说辞,“都说了,我就是过来吃口饭。咱们去外地出差,总不能不吃饭吧?难道饿着干等,等台里从南屏市去把盒饭送过来?不就是吃口饭嘛。”
“你现在跟什么人在一起?”童年只是单纯,并不傻,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谙人情世故的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当日林时雨台长跟镇长袁野划清界限的时候,唯独只有查焦永年一个人对那销魂之地充满兴奋与艳羡。要不是有林台的怒斥,只怕他当场就要被袁野拉走了。
“我一个啊,还能有谁?华副主任?范小小?还能有谁?”那头的查焦永年有些喝醉了,他吃不准童年现在跟谁在一起,张口就报了其他两个同事的名字。
接着又满嘴跑火车,说道,“好了别问了!吃口饭的事,能有什么人?我身边有老板娘陪着,你信吗?”
眼下查焦永年没有林台的监督,甚至都没有华煜人一行人的监督。落单的他如果再次被消息灵通的镇长袁野盯上,很难保证他不会被袁野等地方势力带偏。
一念及此,童年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喂!童年兄弟,我真的只是来吃口饭,”查焦永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倒显得有些刻意了,紧接着他又说道,“童年兄弟,你要是还把我当成自己兄弟,就别把这件事告诉林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想,跟长舌妇一样,坑害自己兄弟的事,童年兄弟你打死也不会做。”
即便查焦永年不去道德绑架,童年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多嘴。他担心的,只是查焦永年被当地的腐败官员带偏生活作风。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背地里搬弄是非的小人?”童年本是性情中人,也激动起来,说道,“林台面前,不该说的话我是一句不会说的。但是你既然还认我做兄弟,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始终要跟申津镇的袁野他们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永远不忘自己的职业操守。”
“不忘不忘,好了,我要吃饭了……嘟嘟嘟……”得到准信后,电话那头的查焦永年匆匆挂断电话。
虽然童年关闭了免提,华煜人和范小小也都能大致猜到一些事。眼下南湖村水污染的事让大家焦头烂额,谁也没有工夫去理会查焦永年到底在哪儿吃饭。
南屏市,电视台大厦。
华煜人一行人回到电视台,一天饭都没吃的三人随便扒拉两口工作餐,就一头扎进了编辑室。
“童年,”华煜人取出寻像器,交给童年,安排道,“你负责列出片序和采访的粗编内容。”
“是。”童年本就是工作狂,一接过寻像器,立即埋头苦干,全身心投入工作。
“范小小,”新闻部副主任华煜人继续分派工作,“你负责本次南湖村水库污染事件的文案工作。”
“是,华主任。”范小小也不含糊,自愿留下来加班。她偶尔加一天班事小,而关乎的却是众多村民的民生大计。
不知不觉中,范小小对华煜人的态度已经从全盘否定的叛逆和抵触,转变为顺从与服从。华煜人取出采访录像的拷贝件,粗略剪辑一番之后,随即拿去副台长办公室。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副台长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华煜人来敲门,副台长林时雨头也不抬,手中飞快书写,嘴里应道:“请进。”
他今天跟着范局长又是开记者招待会,又是参加开幕剪彩,都是他最不喜欢的虚把式,可又不得不参与。累了一天,还要回到台里加班批阅累积了一天的文件。
“林台,这是今天的采访录像。”一听到华煜人的声音,林时雨立刻放下手中钢笔,亲自起身迎接。
“来来,快坐!”林时雨十分热情,一点没有架子。林时雨为人清高之极,即便是上级领导前来视察工作,他也从来不卑不亢,对极个别领导甚至爱答不理。
只有对有功的下级同事,才会展露笑颜,不惜亲自端茶倒水。在林时雨眼中,华煜人在关键时候接过自己手中的重任,替自己完成采访任务,无疑就是台内最大的功臣!
眼下功臣回归,林时雨自然欢喜。当他看到今天采访录像的时候,再也笑不出来。
砰!林时雨气愤到了极点,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害群之马!还茅台,他全家都是茅台!把污水和酒混为一谈,偷换概念!这是一回事吗?真是无理辩三分,什么玩意儿!”
在民生问题上,林时雨见到如此不作为的官员,也忍不住大骂起来。
华煜人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林台,这次采访的片子,我已经让童年和范小小加班做了。我打算连夜赶制出来,等明天一早,就在早间新闻上播放。”
这也正是林时雨的想法,他一拍华煜人的肩膀,赞成道:“我批了!你是新闻部的主任,就依你的想法去干。”
“慢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威严而熟悉的声音。华煜人不用看都能知道,范德咏这个老谋深算的局长,同时也是华煜人的准岳父,他又来入局掺和了。一股莫名的别扭,油然而生。
他与林时雨对望了一眼,心头都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华主任,你先去新闻部,负责片子的事,一切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公事要紧,范局长由我来接待,你去忙自己的工作吧!”林时雨故意扯着嗓门说道,想要给华煜人制造脱身的机会。
接着林时雨起身,不卑不亢去迎接范德咏。谁知华煜人刚到门口,就被范德咏拦住,他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打起官腔来:“我说的慢,指的正是你负责的采访片子。事情有轻重缓急,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片子要加急,宣传负面、不利于群众团结的片子,要从缓。”
林时雨一听,火爆脾气差点没憋住。他被眼前的老狐狸拽着,一天全都在走形式,真正深入基层的实事一件没干。虽然履历上的政绩不减反增,可这并不是林时雨想要的,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范局长的指示,收到了,”林时雨立刻反问道,“也就是说,我们电视台只能歌功颂德,百姓有难处就是不利于团结,一律不准播放,是吗?”
范德咏闻言,想不到林时雨竟然这么冲,老脸一黑,随即又打起官腔:“局里的精神,你还没领会到。你的想法太过偏激,我看有必要重新学习党内的先进精神。这样,明天你去官前进台长那里,好好学习党内精神,写一份报告给我。”
报喜不报忧,形式主义,无视民生,感情这就是局里的精神?比起潜规则,林时雨不如范德咏这只老狐狸。
可要说如何真抓实干、真正履行舆论监督的职能,林时雨可以当范德咏的祖师爷!也许背诵党章,不是林时雨的强项,可如何用身心为党和国家做事,林时雨的觉悟绝对不比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范德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