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余人，静默如石。
黄万之本来还想着今天毕其功于一役。从昨天战场看，这个城市里的防御力量确实很强，但并没有强到离谱，而且他们人少。
这才是黄万之自信的根本。
但是没想到的，今天李云竟然带人主动出来。对他们来说，这非常有利。毕竟你在城市里我拿你没办法，可你跑出乌龟壳，那不是砧板上的肉么？
黄万之问左右：“他这是什么意思？”
左右均摇头表示茫然。李儒开口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什么样的阴谋能让他舍弃这么多人？整个县城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人了吧。”
李儒沉默，“大王还是小心为好。”
黄万之哈哈大笑：“这么点人，本王还不放眼里。左右，召集军马！”
急促鼓声震天响，四方军马往王旗这儿聚集。不大会儿的功夫，从其他几门赶过来的流寇汇聚入这个庞大的队伍里。
黄万之身后的人马，犹如气球一般鼓胀。数不清的旗帜飘扬。黄万之喝道：“前进一步！”
哗啦！整个队伍往前移动一步。
几万人移动，蔚为壮观。
“再进！”
“再进！”
“三进！”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无论黄万之还是其他流寇都表示很满意，这么多人马齐步前进，压迫拉满。但无论是李云，还是普通士兵，都觉得这还差点意思。
黄万之得意的是，他对这些军队如臂使指，这才是天下强军。但李云知道，这不过是表象，可能他们对整齐的理解有误。
现在，双方对齐，黄万之这边数万人马，而李云，这边只有三千。
黄万之又下令：“两翼张开！”
各有数万人散开，骑兵都在两翼，中军只有步兵。
李云深吸口气，回头对众人说道：“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没有退路可言！想想你们的父兄，你们的妻子，还有你们的孩子！你们害怕吗？”
“不怕！”
“大点声！”
“不怕！”
李云大声道：“好，要死，我跟你们死一块！举盾！”
刷，盾牌齐刷刷举起。这个阵成了一个乌龟壳。
李云又道：“目标，中军！两翼长枪！准备！”
刺猬身上的刺张开。
“前进！”
看到这一幕的人，终身难忘。方才黄万之命令自己的军队前进，已经足够有压迫力，但跟李云的军队一比，不能说相形见绌，也能说是天壤之别。
李云的军队，整整齐齐，所有人一同迈步，不需要鼓点，不需要口号，队形丝毫不乱。
嚯嚯嚯！ 脚步声极为整齐，心旷神怡，却又叫人胆战心惊。
黄万之大声吼道：“放箭！”
箭如雨下，砸盾牌上发出嘟嘟声。第一波箭雨没能攻破防御。第二波接踵而至。与此同时，两翼骑兵发动，骑马狂奔，直扑李云军的两翼。
他们边跑边射箭，即将抵达时，马一拐，跑向一边。
有些人跑到李云后面，努力射箭，可是没用，他们不管。李云的军队里不断有人倒下，总有些倒霉鬼，躲不开箭头。
每当有人死亡，他们就会自动补上，始终保持队形完整。这样的军队叫人震惊，更叫人头皮发麻，这是完全置生死于不顾的军队。
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疯狂的箭雨虽然不断射中士卒，但没人在乎。
李云顶着箭头，走在队伍的前排，他的身边就是旗手，是周葵。
古代战场上军旗的重要性，远超过其他。一旦军旗倒下，就意味着主帅可能完蛋，军队立刻就会溃散。
所以这场战斗，他特意叫周葵护旗。
“你一定要给老子把旗立起来，哪怕你死了也要把它立起来。”
这是孤注一掷。
箭如雨下。黄万之虽然恐惧，但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军队，“射箭，火箭！”
于是他们看到，有人身中火箭，但会自动跳出队伍，承受来自对面的箭雨，然后死去。
他们是主动寻死，只是为了不拖累整体行军。
黄万之依旧很自信，按照这个走法，即便双方接触，也能去掉李云十之一二的兵力，这么大的损耗，换成别的军队早就哗变，这个军队可能好点。
但是黄万之并不害怕。
“放箭放箭，既然是活靶子，那就多练习练习。”
黄万之笑了，对左右说道：“看来这就是李云的压箱底绝活，他已经没手段。哈哈，不过就算这样冲过来，又能如何？破青山，三日不封刀！”
众人齐声欢呼，箭矢更密集。
黄万之的信心是一点点碎掉的，他亲眼看到，李云带着队伍，从五十米外到三十米，从三十米到二十米，从二十米到十米。
当然他的心里没有米这个概念，但意思差不多。没前进一步，他的信心就碎掉一点。这一群怎么样人的啊，在后有追兵骚扰，前有箭矢如雨的情况下，他们稳步前进。
他能清晰看到箭矢如何钻进敌人心脏，鲜血渗出，染红衣服，然后那个人慢慢倒下，脸上带着不甘心表情。
但他就是没办法阻止对方前进。他们的盾牌就像真正的刺猬一样，密密麻麻全都插着箭。
眨眼他们就到眼前。
黄万之忍不住后退，大吼道：“长枪！”
弓箭手退开，长枪兵顶上。双方已经没有任何战术空间，他们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接触。
这时，李云忽然吼道：“手雷！ ”
黄万之露出迷惑的表情。他听成“守擂”，完全不明白守什么擂，这是擂台吗？李云莫非已经傻了？
然后，他看到李云前排的士兵扔掉盾牌，就像河蚌打开贝壳，露出鲜嫩肥肉。他们从怀里掏出来黑乎乎的玩意，点燃，扔到长枪兵的群里。
长枪兵没有见过，所以没有任何行动。起初黄万之以为这是某种点火的装置，很是紧张片刻，然而他发现那些东西只是冒烟，似乎没能点着火。
他认为这是敌人弄出来的毒烟。可是这没有用，且不说烟这么小，这里有那么空旷，根本就不可能对人造成伤害。
“别管！进！”
长枪兵前进一步，第一排刺出长枪，第二排以及后面的第三排，开始胡乱拍打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