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李云雇佣了很多人，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真要停下来，他们光是吃饭都是个大问题，几个月发展，那造纸作坊已经超过一千人。
每天光是吃饭就是个大事，而且由此衍生出的种种职业，全都依托造纸作坊。每天都有新的人加入这个庞大队伍，没办法停止。
船只缓缓而行，大半日功夫抵达府城。
相比青山镇，遂州府无疑是个大城市。李云并没有来过，或许来过，但他的记忆并没有带来，这个时代的府城，其实跟乡下区别不大。
大家的房屋或许有区别，衣食住行有差距，可其实大差不差。朱掌柜在这儿有几个远亲，安排住宿，李云跟着沾光。
当天晚上那远亲给两人接风。他叫修竹，听起来像是个北方民族的姓。修竹年纪不大，四十来岁，可愁眉不展。
李云皱眉，既然不乐意，不接待就是，既然接待了为何又要摆脸色，这是给谁看呢？
朱掌柜的也发现了，开口道：“我们明日四处看看，就走了。”
修竹啊了声，似乎没反应过来，“哦。好。”
朱掌柜这回真的很生气，你要是不愿意接待那就早说，何必这样，叫人心烦，重重放下酒杯，引起修竹注意。
修竹愣片刻，恍然大悟：“你莫不是以为我是要赶你们走吧？这事情跟你们真的无关。”
朱掌柜的道：“那跟谁有关。”
修竹愣住：“你们没听说吗？这半年时间，流言四起。听说在北边又起来个什么找天王，闹得很大，朝廷屡次派兵镇压，竟然都没搞定，我听说赵天王准备打下咱们遂州府。”
李云惊诧莫名：“这不可能！”
朱掌柜的也狐疑万分：“你这都听谁说的？区区赵天王，不说有什么本事，可是遂州府乃是交通要道，这府城城墙高大人又多，怎么会防不住几个流寇。”
“哎，我也只是听说，至于真的要不要打，那谁知道。官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这么多年来官军几乎没打过什么胜仗，我估计这会也不例外。”
两人只当这是逸闻趣事。赵天王似乎有听说过，不过他们这个地方，挨着大山，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占领这儿，因为这是个绝境，只要派一只人马，堵住缺口，就是瓮中捉鳖。
所以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打这个地方。
而且又因为东北部地区是交通要道，官军很快就能赶来，所以这个地方挺尴尬的。
次日两人上街，到了最大的纸店。纸店里果然大，而且很多读书人买书。门口还有摊子写信之类的，好家伙这个年代的人就有综合服务的意识。
这里卖的纸就是宣纸，也有普通纸。普通纸质量不好，写字很勉强。宣纸十二文一张，有点太贵。
就这，爱买买不买拉倒，人家又不担心。
李云跟朱掌柜的两人嘀嘀咕咕，看这纸的质量，比他们的也没好到哪儿。只不过更加均匀而已。
看完，朱掌柜的领着李云又去见个人，这个人就是做纸张生意的。他叫黄希。很和气，李云说起来愿不愿意代理纸张。
黄希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别别别，你那纸就是再便宜我也不敢要。”
“这纸便宜了还不好？”
黄希道：“当然不好，你这卖的这么便宜，穷人都能买得起，那还了得，老爷们怎么办？况且，我这儿也不能卖别家的纸。”
“偷偷卖也不行？”
黄希扭头，对朱掌柜的说：“这位兄弟似乎不是做生意的人？”
“何出此言啊？哈哈，他确实不懂这里的门道。竹纸就是这老弟做出的，人家的祖传技艺。”
黄希嘿嘿笑道：“小兄弟，实话跟你说，你的纸肯定进不来，这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可知道这江南有多少家造纸作坊？大家其实都画好地盘。”
李云摇头，这个时代的贸易保护，实在厉害。想想一路走来，他们在河道上就见到了五座关卡，半天的路程弄五个，这群人也不怕撑死。
到地方售卖呢，反倒更麻烦，各个地区其实都划分好，贸然闯进去，估计要被人打死。
李云有点沮丧，这纸卖不出去该怎么办？
黄希道：“不过老弟也别灰心，这纸张还真有人可以大规模吃进。”
“谁？”
“王德发！”
朱掌柜的恍然大悟：“那个大海商！”
李云没想到这里居然跟海商还能扯上关系。回去时，李云跟朱掌柜的商量：“海商 还卖纸？这东西恐怕也不值钱吧。”
朱掌柜道：“这倒也不是。海贸卖什么的都有。丝绸瓷器确实值钱，可是一个地方也都是有数的，比如扶桑，朝鲜等国，对我国的纸张需求很大。”
“那就跟他们接触接触。”
朱掌柜笑笑：“那就由你来吧。我看你也挺合适。”
“不，朱掌柜说笑，这种事情还是由你来做，我不擅长，况且我也没时间做。家里还有一摊子呢，我还在拼命压生产成本。”
“我来做？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俱为一体，你赚钱我也赚钱，没必要谦虚。”
晚上两人对饮，秋高气爽，酷暑之气已经散去。明月高悬，夜虫鸣叫。两人说说笑笑，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喧闹声。
起初声音还很小，后来渐渐大了。
李云陡然脸色一变：“马蹄？”
朱掌柜起初还没听到，待能听清，脸色大变，急忙起身。不大会儿功夫，修竹跑过来，道：“大事不好，那流寇真的攻进城了。”
李云大惊：“你怎么知道？”
“这大半夜的，除了流寇还能有谁？”
李云皱眉，但一时间也找不到信息，没办法判断。此时黑灯瞎火，谁也不敢出去探听消息。
修竹道：“我已经准备好船，你们快点随我来，只要能逃出城，总能活命。”
“这个时候出城，太危险。”
夜里大家慌不择路，几个人出城很可能出事。李云倒是没什么，可还有朱掌柜，还有修竹的家眷。
修竹急道：“这个时候还不出去，还等什么？你们等着吧，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