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猛第一次见到夏鹭是陈经理张罗的。
2014年一个冬天的下午，陈经理给张猛打电话说馋酒了要喝点，让他喊上办公室副主任大林一起去，饭店就定在张猛家楼下。下班后张猛刚到，大林也来了，俩人挑张靠窗的桌坐下，没聊几句，陈经理领着一个生面孔的姑娘进来，向他们介绍起来。
当时夏鹭大学毕业不久，被分配到新城支行陈经理所在的分理处。张猛知道行里新来了几个大学生，闻其名从未见其人。初照面，张猛被吓了一跳，夏鹭有一张异域风情的面孔，长得像迪丽热巴，十分惊艳。
“你是维吾尔族？”他问。
“不是呀。”
“混血？”
夏鹭还是摇摇头，对这样唐突的提问她一点也不惊讶，笑称自己常碰到这类问题。
夏鹭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说笑时皓齿明眸，顾盼生辉。张猛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不敢正面看她，就像不敢正视冬日正午耀眼的阳光。
一会儿工夫，滋滋冒油的烤肉串上桌，啤酒杯也都倒得浮流浮流的。窗外的雪花纷纷落下，张猛每隔一会儿就偷瞄一眼夏鹭。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值婴儿肥尚未完全消退、骨相稍显的黄金年华，真的是美极了。
酒过三巡，张猛趴在陈经理耳朵上说：“这小姑娘漂亮，林哥还单身，你给介绍一下咋样？”
“嗐，这事还用你吩咐？我早就和她说过了，这顿酒就是让他俩见个面。”
那顿酒局后来又说了什么大家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张猛开玩笑说：“下回柜员轮岗时我得找行长，把小美女调到我家（分理处），上班都有劲。”
隔天，陈经理给张猛回信：“……夏鹭委婉地表示没有相中林哥。”而张猛也没等来柜员轮岗的那天，几个月后，他被平调回新城支行机关当科长了。机关中层和网点柜员几年也未必遇见一次。那次相见本应如人生诸多普通场景一样，在街角处、电车上偶遇一个美丽的女孩，虽怦然心动，但转瞬就错过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命运的齿轮在偷偷转动，没过几天，夏鹭竟然轮岗到新城支行营业室，与张猛办公室只隔两段楼梯。张猛闻讯，还特意跑下楼去看夏鹭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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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夏天，市行工会准备举办“青春风采大赛”。新城支行一把手郑行长非常重视，钦点张猛和大林负责组织参赛的一切事务。
老大没说清楚到底谁才是总负责人。张猛和大林衔命坐一起研究了半天市行文件，得出结论：既然比赛主题是“青春风采”，当然要选年轻人上场——可抽调大学生需经过运营部和所在分理处主任同意才行。郑行长听了汇报，把手一挥：“不用！想调谁直接找各单位一把手，就说是我的意见。”
比赛分三场表演，一场规定动作，两场自选小品。张猛和大林都当过秘书，就约定一人写一个剧本出来，由大学生们来演。剧本搞出来商量修改时，大林发现张猛很反常，自己无论怎么修改张猛的剧本，他都照单全收，作为交换，他只坚持一件事——让夏鹭演女主角：“男主角你定，女主角让夏鹭演。”
“为啥非要她演？”大林清楚，演员们都是入职不久的大学生，主角必然会在诸多领导面前大添印象分，对以后发展大有裨益。
“你眼神不好使吗？夏鹭最漂亮，评委看了不是能多给几分嘛！”
“哦哦哦，原来是为公事啊！”大林笑道，“你呀，有点不对劲哦。”
漫长的为期一个月的排练开始。张猛和大林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和年轻人混一起，俩个中年男人竟没有往日加班的那种厌恶和烦躁感，很快乐地干活。有天大林有事早走，第二天一大早一到办公室，张猛就得意地朝他晃着手机。大林接过手机一看，原来不过是他加了夏鹭的微信。张猛的兴奋溢于言表，炫耀着如何巧妙地加上夏鹭微信的“壮举”——昨天排练的照片要配上文字发到全行大群里，需要P一下图，这活儿张猛可不够专业，就问夏鹭会不会美图，这样便有借口加了她的微信。
双负责人的另一项分工是搞好后勤，大林垫钱请大伙吃晚饭（工会报销），张猛负责开车送几个女同事回家。张猛心思很细，即便把女生送到小区门口，也要求每人到家须在群里报声平安。
有一天张猛早走，排练结束后大林安排大家分别打车回家，凭票报销。很快，年轻人们陆续报了平安，只有夏鹭没有回音。张猛的心不安起来，他拨打夏鹭的手机关机，就更慌张了。在和大林、小龙三个铁哥们组成的“三损友”小群里说：“不行咱们出去找她吧？”
大林和小龙都说：“能有啥事？肯定是手机没电了！再说，你能怎么找？”
张猛见没人理他，急了，穿上衣服就出了门。他开车贴着平时送夏鹭大街的人行道龟速行驶，四下张望，鬼鬼祟祟的样子被查酒驾的交警逮住好一顿检查盘问。第二天，大林和小龙正在笑他反应过度时，夏鹭找到张猛办公室来道歉，说是手机没电了，回家后充电就忘了报平安发群里，并且感谢她猛哥的关心。
张猛听了搔着头傻傻地笑起来。
“你爱上她了！”夏鹭刚离开，大林当头一棒，直击张猛的心灵深处。
“可别瞎扯。”张猛的表情不自然起来，“我比夏鹭大那么多，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人家看没看上你和你爱没爱上她是两件不同的事。”大林逻辑严谨。
张猛死活不肯承认，但在大林眼里，他支支吾吾地否认就说明了一切。
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呢？
夏鹭表过态，大林不是他的菜，小龙又属已婚人士，于是张猛就多了俩无法拒绝的军师。张猛是70后，夏鹭是90后，两人差了十几岁。张猛中等身材，也不英俊。夏鹭身材高挑，正值青春年华，还有种夺人心魄的异域之美。张猛自觉样样都不对等，配不上人家。
“想追就追嘛，不行拉倒，想那么多干啥？”小龙一贯是个勇士。
大林则认为张猛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但觉得他也有很多优势：原生家庭好，父亲曾做过领导，家境富裕，能给女孩一个安稳的生活，生养培育下一代毫无经济压力；更主要的是，张猛这人性情温柔，诙谐幽默，还富有爱心和同情心，是个超级大暖男。可这些珍贵的品格不是女孩子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需要慢慢了解体会。所以，追夏鹭的事从长计议，不失为稳妥的策略。
2.
新城支行在“青春风采大赛”里最终仅取得了第三名，大林气得怒喷评委组黑幕。但比成绩更珍贵的是，通过这次活动。大大拉近青年大学生之间的社交距离，脾气相投的小伙伴纷纷组建了小圈子。
尽管大林总拿“妙计加微信”这事揶揄张猛，但张猛却苦于加了夏鹭微信后两人聊天频率并不高的问题，他和夏鹭“一轮带拐弯”的年龄差距，让聊天话题的选择与延续很困难。
小龙比张猛年轻整十岁，80末的他和90初的夏鹭更接近，有共同话题，聊来聊去，发现还是校友，更增添了亲切感。很快，小龙就把夏鹭拉进和张猛、大林的微信小群里。
夏鹭面对大她十几岁的张猛和大林一点不见外，完全没有其他年轻大学生那种小心翼翼的拘谨，和俩“老头”开起玩笑来丝毫不落下风。
张猛对夏鹭的评价极高：“小姑娘漂亮、可爱、性格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有点……”他欲言又止。
“有点啥？”大林问他。
“你注意没，她好像特别偏爱Gucci，衣服和包大多是这牌子，手里的iPhone只要一出新款马上就换。”
“你是觉得夏鹭作为职场新人，月薪才三四千，却有远超自己能力范围的消费观，甚至有点爱虚荣喽？”大林说。
张猛撇撇嘴没说话。
“年轻人嘛，正常！再说什么Gucci、爱马仕，网上高仿的不是有的是嘛，你能看出来真假？”
张猛还是不作声，大林继续发表他的高论：“男人爱上女人只需要十秒钟，然后根据她的外表用幻想赋予她各种内在与性格，相处后才会发现并非如此。人怎么会没有缺点呢？当你发现自己的女神有一些不那么致命的缺点其实是件好事。女神在凡间，才可以拉近距离，减少面对的她自卑感。”
“你呀——”张猛指着大林倒打了一耙，“我要是喜欢上她，就是你的责任，总在我耳边嗡嗡，搞心理暗示……”
不管张猛承不承认，大林把他喜欢夏鹭作为事实来对待。嗑朋友CP时带来的莫名快感，让大林仿佛回到逝去的学生时代。
作为行长大秘，大林常代老大办业务，他去到营业室时总先看夏鹭在不在，不在自己办，在的话，就把张猛从办公室薅到夏鹭窗口前，让他俩face to face。有天营业室主任拜托大林写份简报，主题是“综合柜员夏鹭营销存款600万元”。大林眼珠一转，推辞说自己虽是大秘，但文笔并不代表全行写文最高水平，同样当过大秘的张猛才写得最好。
球妙转到张猛鼻子底下，他只好去问夏鹭是怎么营销的。夏鹭实话实说：“找自家亲戚存的。”张猛一听，差点喷了，思考好一会儿才开始打起字来，写夏鹭如何认真贯彻执行郑行长指示，努力筛选优质客户，认真研究揽存话术……总之，一个聪明、机灵又追求上进的姑娘跃然纸上。简报发到全行大群，郑行长大加赞赏，一会儿工夫点赞就排出上百条。夏鹭很开心，赞美一番张猛的文采后，和他私聊渐渐密集起来。
大林没啥紧活儿时，总晃悠到张猛办公室蹭茶水，吹牛皮，非常自然地拿起张猛的手机，熟练输入解锁屏密码，逐条查看聊天记录。身为“理论帝”，大林“纸上谈兵”道：“聊得挺多，但都是些正经话。猛哥，啥时候你俩开始聊废话，那才有门儿！”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张猛和夏鹭的微信聊天始终未能戳破那层窗户纸，没多久，张猛失望地得知，夏鹭交了个男朋友。他一本正经地正告大林和小龙：“你俩以后可别瞎说啦，影响人家小姑娘名誉。”
“你不出手，有人替你出手了吧？”小龙刺激张猛说。
夏鹭的这位男友很快就露面了。一次行里几个年轻人聚会，照例叫上张猛和大林两个老家伙。大家一起去唱K时，夏鹭男朋友来接她。那小伙子来了并不着急走，上来就高歌了一曲。张猛选择忽略并刻意回避了夏鹭的男友，大林一反常态，主动坐到小伙子身边，还和他干了一瓶啤酒。
“放心吧，这小子不行的。”第二天上班一大早大林就安慰张猛说。
大林说，小伙子工作单位不错，但感觉人很漂浮，交浅言深，半瓶啤酒下去，就跟大林说自己很快就能提副科长。巧的是大林好几个同学都在那家央企，有一个就是他的处长。大林提名字，小伙竟不知道是谁。
大林的乌鸦嘴灵验了，夏鹭的男友果然没提上副科，不久后，又和夏鹭分手了。那阵子夏鹭常常躲在单位的更衣室里哭，约莫有一个月的时间，才渐渐淡忘了。
大林神神道道地跟张猛说：“时候到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乘虚而入！”
“不行不行，咱跟人家不对等呀。”关键时刻张猛怂了起来。
“爱情还有对不对等一说？万一人家喜欢大叔呢？”
“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她同意了，我这岁数，夹夏鹭和他爸中间跟更等差数列似的。
他爸妈还不把我打出来啊？”
小龙对张猛的畏缩嗤之以鼻，打断他说：“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又没让你俩原地结婚！”
“处对象黄了，都在同一单位上班，见面多尴尬，再传得尽人皆知，这不给人家大姑娘找麻烦嘛？”张猛很害怕让他向夏鹭表白的话题，干脆在嗓子眼里哼起歌来，“我没那种命啊，她没道理爱上我。”
3.
普普通通的男人面对美女是自卑的，承压的，但并不妨碍他聊关于美女的话题。女人其实也并不了解男人。她们精心挑选的什么漂亮的蝴蝶结，闪闪的碎钻，流行色的美甲……那都是给女人看的，男人统统看不见。男人关注更多的是女人的相貌、身材、肤色。刘亦菲就算穿个麻袋片也比很多浓妆华服之人养眼。
夏鹭的衣服几乎是不重样的，露肩连衣裙，修身牛仔裤，赛博朋克感的皮夹克……但在闲聊中，损友三人组一致认为，夏鹭所有穿搭都不如她穿行服有魅力。防弹玻璃造成的距离感后面，夏鹭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长长的睫毛，红唇皓齿，键盘上白皙纤细的手，加上盯着屏幕认真的神态，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个理论很快得到实践验证，又有人被迷倒了——本市某局领导家的一位公子来新城支行办业务，窗口前短短坐上几分钟后，对夏鹭一见倾心。接下来好几个月里又是要加微信，又是在行门口等夏鹭下班，着实被迷得够呛。
从夏鹭的态度和表现看，她似乎对这个追求者不太感冒，但小龙还是劝张猛赶紧出手：“先下手为强，赶紧追，小心又被别人给抢去。”
张猛还是怂怂的，又找到个新借口：“人家小伙有权有势的，夏鹭跟人家可能会更幸福呢……”
自打知道夏鹭有追求者，张猛就有点神经兮兮，有天他突然把大林喊到他的办公室，说有个重大发现——刚才他乘电梯时碰到夏鹭，发现夏鹭手腕上戴着一块江诗丹顿。
“那怎么了？”
张猛把手机拿给大林看，网页显示手表售价二十多万。
“好家伙！这是手上带个一室一厅啊！”大林惊叹道，“你确定没看错？”
“咱可是资深腕表迷。”张猛举起自己手腕上的浪琴。
“高仿的，一两千块钱。”大林思考了一下说。
“那这小妹妹也太爱慕虚荣、太拜金了吧？”
“你不是说你俩是同事、最多是普通朋友关系吗？你管人家爱不爱虚荣、拜不拜金干啥？”
“你说能不能是那个官二代公子哥送的？”张猛说。
“嗯，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大林说。
“这事儿能问吗？”张猛锤出一拳。
“唉，问也不敢问，猜来猜去。啊！爱情，这折磨人的东西……”大林忽然大声说。
“你快别搁这儿瞎说了……”张猛赶紧把大林推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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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归说，笑归笑。其实大林理解张猛的表现——既害怕表白，又舍不得放弃，觉得自己大概率被拒绝，就到处寻找人家的缺点——“既然没那么好，得不到也不可惜”，无非是给自己调制安慰剂罢了。
大林有个爱好是逛收藏品交易市场，全市最大的古玩市场一楼有家很大的赌石店。大林不喜欢赌，却爱看赌石人颠倒的众生相。两百万块变几万，大呼小叫，几万化乌有，捶胸顿足，真的是一刀穷，二刀富，三刀穿麻布。
赌石店楼上是卖制成的翡翠玉石的首饰店。大林很久之前进去闲逛时，曾在一对儿翡翠镯子前驻足良久，店员热情地把东西拿出来给他在精致的垫子上把玩。手镯的种水非常出色，店员一番耐心讲解后才说出价格，八万。大林不由得感慨“好货、好贵。”
一天，大林在夏鹭窗口办业务，忽然发现她手腕上多了一只翡翠手镯，种水很优秀。大林对那对儿他曾过手过的翡翠镯子的飘花乱云印象非常深刻，经过多次近距离认真观察，他断定夏鹭手腕上的镯子就是他曾看过的那对儿中的一只。
大林把这事告诉张猛。四万块买个手镯，虽不是天价，却也不是平常家庭的消费，张猛对此将信将疑，认为多半是大林看花了眼——这可是夏鹭一年的工资啊。张猛这么说，大林可就不服气了，由此趁张猛和夏鹭都在场，突然袭击问夏鹭：“这翡翠镯子是不是有一对儿？”
夏鹭超级惊讶，瞪大了眼睛，说确实还有一只，给她妹妹了。
“这小姑娘，真能花钱。”张猛暗想，不过他到底没问是花多少钱买的，就想，很可能商家忽悠大林，人家女同志擅长讲价，两折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4.
2017年春天，夏鹭打算买辆车，她倾向选德系车，又有些拿不准，想让张猛帮她参谋参谋。一谈车，张猛来了精神，认真帮她分析起来：“新司机的第一辆车应该奔着便宜、扛造去，没必要非买新车，最好选辆二手车把手练熟。所谓的34C（宝马3，奥迪4，奔驰C）保养、油费都高。等以后工作年头多了，当了行长，年入二三十万时再买不迟。”
没过多久，张猛发现有一辆崭新的宝马总在支行门口和行长们的帕萨并排停着，十分扎眼。一问才知是夏鹭的车，宝马5系的顶配车型，花费近六十万。 张猛犯起了嘀咕，Gucci包、江诗丹顿表都有可能是高仿，崭新的宝马车总不能是假的吧？一个普通银行女职员肥马轻裘，张猛不禁稍有腹诽：“这孩子太任性，朝爹妈要这么多钱买车！”
那年，小龙轮岗到营业室当主任，成了夏鹭的领导，正好赶上新城支行贷款和基金任务都差一点就完成。行里为了冲量，出台政策：员工贷款行里给报销一年利息，买基金一定时间内赎回包兜底（如亏损行里补偿）。
这不明摆着卡bug白给钱吗？张猛、大林、小龙赶紧贷款出来，凑了九十多万，买入基金，既挣贷款计价，又赚基金提成。可他们没想到，夏鹭一番倒腾，一个人就拿出一百九十万来，惊掉了损友三人组的下巴——哥仨终于意识到，夏鹭的家庭经济实力可能非同凡响。
2018年，夏鹭轮岗到别家分理处，大林也不用总喊张猛下楼办业务了。张猛有些失落，一开始还只是习惯性地朝夏鹭坐的一号窗口没事看一眼，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匿名给夏鹭送花。
大林知道了便又笑他：“我就说吧，好花堪折真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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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撺掇张猛追夏鹭，除了“嗑CP”的快感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心理学原因——“你看到的别人是你自己”。他在张猛身上看到了自己：身为80初，比张猛年轻没几岁，也正追求行里一位90后姑娘，也同样怕人家嫌他老。如果张猛和夏鹭成了一对儿，大林就会获得某种信心和鼓励。
而这事张猛早就知道。
有一次张猛请客，他见夏鹭和大林追求的女孩都在场，灵机一动，准备旁敲侧击，帮哥们探探口风。
果然，替别人出头，就自信得多。张猛当着一桌人面问夏鹭：“你们女生找对象啥标准啊？”
夏鹭一点不害羞答道：“彼此能看顺眼就行啊。”
“那介意年龄差距大吗？”张猛对着夏鹭问，却把目光落在大林喜欢的女孩脸上。
“不介意啊。”夏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要是相差十好几岁呢？”
“只要喜欢，相差多少都无所谓。”
张猛心底有一股力量在奔涌：“那有过婚史呢？”这句话显然是替自己问的了。
“也无所谓啊，都什么年代了。”
“那离异有孩子呢？”张猛加码到了极限。
“猛哥，你那么有文采，一定知道两情相悦的珍贵，如果是真爱，那么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夏鹭说话时目光灼灼地看着张猛，张猛却根本不敢直视她湖水般波光潋滟的眼睛。
其实张猛受到了震撼，他一直认为最不可能被接受的因素，夏鹭竟也说能接受，这令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当替人出头变成了自己当主角，他不会了，话题就这样中断了，酒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见到数届全行新年联欢会兼部分员工婚礼主持人的张猛不会说话了，大林和小龙憋笑憋到肺差点炸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扯开话题，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大林和小龙都模仿张猛语气重复那几句话，羞得张猛脸红脖子粗的。
女人心，海底针，张猛不知玩味多少遍那天他和夏鹭的对话，还是拿不准这个机灵的女孩是真这么想，还是只是捧他唠，哄他开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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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损友一直有隔几天就轮流请客聚餐的习惯，不知从哪天开始，夏鹭也加入进来。几个月下来，张猛发现小群里的“CPI”悄悄升高了——以前仨老爷们下馆子通常人均消费一两百元，晚上十点前就会结束；自打夏鹭加入后，她请客吃饭都选在高档饭店，还要加一场酒吧或唱K的环节，不仅把人均消费推高到千元左右，还把哥几个的嘴也养刁了。
更难以想象的是，夏鹭开车比男人还冲。一位美女驾驶着宝马，飞快地在城市的霓虹中穿梭，和车上三个大男人不厌其烦地打着嘴仗，不知比从前单调喝酒欢乐了多少。四个人里最年长的张猛不由得感慨：果然还得是年轻人有活力，把他的余生都延长了。
夏鹭经常把车开到张猛家小区门口了，张猛才接到小群里“出去浪”的消息。这让张猛有种返老还童的感觉，就像少年时代的小伙伴在他家楼下大声喊他出来玩一样。有一次张猛下楼找了半天，没发现夏鹭的宝马，这时一辆加长奥迪A6驾驶室车窗落下，夏鹭探出头冲他招手。上车后，张猛发现车内空间极大，内饰十分奢华，方才意识到这是一辆奥迪A8。夏鹭解释说，自己的宝马送去保养了，就开她妈妈的车出来了。张猛一问，夏鹭家里还有一辆路虎，她爸爸开，她妹妹也有自己的车。
原来，夏鹭的父母是做市政绿化工程的，多年来估计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张猛一直误解夏鹭的“高消费”，其实对她来说十分平常，买宝马5，更是个低调的选择。
张猛忽然郁郁寡欢起来——他和夏鹭之间的距离更遥远了，简直卑微到泥土、尘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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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识三年来，张猛从来没有单约过夏鹭。2018年底的时候，损友三人组计划春节假期去云南旅行。张猛决定邀请夏鹭同去——大林是个单身汉，他准备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艳遇是否那么神奇；小龙是个连抖音都没下过的年轻人，他醉心自然风光，尤喜爬山远眺的成就感；这样一来，就很容易造成张猛和夏鹭单独相处的情况。
“跟我们一起去丽江吧？”一次饭局上，张猛假装不经意地对夏鹭说。
“为啥要我一起去呢？”夏鹭问。
“我觉得丽江未必能遇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你去了，咱俩艳遇一下。”张猛半开玩笑试探着。
“那你要这么说，我去没准儿碰上帅哥了，你就没机会了。”夏鹭嘴上一点不吃亏。
夏鹭基本答应和他们一起去云南，但也打好了预防针——她爸妈过年要去海南，如果非得让她去的话，她还是会遵命的。张猛喜形于色之余，也是拼了，表示如果夏鹭能去，他自掏三万元，云南之行的花销全包了。
遗憾的是，最后夏鹭最终没去成云南，而是陪父母去了海南。正月刚过，为表达失约的歉意，夏鹭张罗了春节后的第一次聚餐，酒足饭饱后，按照惯例几个人又去唱K。
张猛多喝了几杯，胆子大了点，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十分抽象，非要和夏鹭合唱《往后余生》。大林偷偷录了视频——张猛和夏鹭唱歌的动作竟然一模一样，他俩并肩而立，都下意识把左手搭在举麦克风的右臂弯处。
那次合唱情歌最多还是只能算暗示或试探，张猛仍没有进一步升级关系的明确表示。张猛把夏鹭的朋友圈和抖音发给他其他哥们显摆，好像人家同意了做他女朋友似的，哥们看了都让他赶紧追：“娶这么漂亮还年轻十多岁的媳妇，早死十年都值！”
大林和小龙也借劲说：“这么多人都让你追，你还等啥？”张猛却又说，他把夏鹭的照片、视频给他妈看了，被老妈一口否决：“不行！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你能看得住？”
这借口找得差点把俩军师气得晕过去。
5.
2019年的一天周末，四个人又聚，吃过饭，天已经黑了。天气很好，大家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散步。晚风吹乱了夏鹭的长发，她低头鼓捣了好一会儿手机，忽然抬起头：“走，看电影去！”她欢快地说：“票我已经买好了。”
张猛愣了一下，忽然就慌张起来，有那么几秒钟不知所措。大林和小龙正在耳语，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确实，俩人正在商量着电影看到一半就上演神秘消失的悬疑剧，把场子扔给张猛和夏鹭。
夜色迷茫，月亮在云中半掩着脸，清辉倾泻在尘俗间世人身上。张猛感到好像从基因里涌出一股力量，本能地拒绝说：“你们看吧，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匆忙拦了辆出租车就要跑，大林急了，一把扯住张猛衣服，一条腿卡住车门，不让他走：“你有啥急事？”
张猛连编了两个荒唐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只好干脆直接挣脱，飞车而去。丢在原地的三人尴尬地陷入沉默。张猛的逃跑大大出乎大林和小龙的预料，俩人本打算打出NBA全明星式的助攻，放电影时不知不觉溜走，让张猛和夏鹭1V1，明天上班再去他办公室起哄，没十顿大餐绝对堵不住他俩的嘴。
“河边独自看星宿，夜织天丝难接续。”看着失落的夏鹭，本来打算脚底抹油的两人反而留下来。看电影的过程中三人几乎什么话也没说，散场出来，夏鹭才嘟囔着：“死猛哥，白瞎了我的四十块钱。”
“对，明天找他报销。”大林竭力试图缓解尴尬说。
后来夏鹭没找张猛报销，再也没提那次看电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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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叶公好龙，今有张公好鹭。”张猛一点也不猛！天天自诩美女杀手，谋划单约夏鹭出来，人家主动约他时却飞也似的逃走了。
第二天，大林和小龙堵张猛办公室问他，张猛承认当晚确实没啥着急事，可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拒绝，为何要逃走。“理论帝”大林尝试帮他解释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原因，什么“约拿情结”“害怕成功”自我保护机制都来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女神请张猛看电影，他却跑掉的梗从此落下口实，后来成为俩哥们揪住不放的笑柄，隔一段时间就掏出来讲一遍。
小龙长得人高马大，却心思细腻，玩笑之余，郑重且严肃地劝张猛说：“猛哥，你要追夏鹭得抓紧了，夏鹭都二十七岁了，你看咱行的小姑娘不都是二十七八岁结的婚？再不出手就晚了，到时候后悔一辈子。”
是啊，掐指一算，夏鹭入行已有五年光景，早到了跳出柜员岗位的时间了，她找过郑行长好几次，表达了想当客户经理的愿望。郑行长对她的工作能力和成绩表示肯定，但也表示现在不想干柜员的人很多，一时之间不好平衡。
损友三人组给夏鹭支招：“既然老大吐活口，赶紧跟上‘心意’，领导只要收了，事就能成。”夏鹭依言而行，奇怪的是郑行长坚辞不受，拒绝的理由竟然是他打算提拔夏鹭当运营主管！领导言行矛盾啊，不收“心意”，意味着事办不了，但又说要提拔夏鹭当中层干部，真是令人费解。损友三人组讨论了很久，认为郑行长是在画大饼搪塞夏鹭。
万万没想到，真相揭晓，竟然是郑行长也相中了夏鹭，想让夏鹭当他的儿媳妇。郑行长好一顿介绍他儿子的各种情况，还让两人互相加了微信。如此一来，张猛又多了一个实力派竞争对手，还不好问进展如何，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更尴尬的是，如果他现在向夏鹭表白，甚至谈起恋爱，可就成了和大行长的儿子抢女朋友了，这事同事们不可能不知道，风声不可能不传到郑行长的耳朵里。
过了一段时间，张猛请客吃火锅，夏鹭忧愁地说，她面对父母催婚的压力已经三年之久了。夏鹭还有一个妹妹，长得比她还漂亮，在某航空公司当空姐。一次飞机上的邂逅，结识了一位大老板的公子，很快就结了婚，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娃了。夏鹭的父母认为妹妹比姐姐先结婚不吉利，几年来各种压力逼她找对象。
这传递了一个信息——郑行长的儿子似乎也未获夏鹭青睐。大林提醒张猛，错过的机会又回来了。追女孩和求领导提拔是一样的，先展示人品，性格，学识等个人魅力，再各种形式表忠心。女孩和领导一样，其实并不太相信那些表白或承诺，但她需要一个打动她的坚决的态度。女孩总要找伴侣的，领导总要提拔干部的，他们都是需要一个说服自己不选择其他人的理由而已。
夏鹭的闺蜜跟损友三人组关系也很好，有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透露说，夏鹭早知道偷偷给她送花的人是张猛，几个闺蜜也早就知道张猛喜欢夏鹭，这群女孩子竟然也和损友三人组一样嘻嘻哈哈地嗑CP，夏鹭的辩解是：“猛哥从来没有向我正式表白，也从未单独约过我。”
大林曾有一次和张猛探讨：“追求女同事不成，以后人家当了行长，自己还是小兵一个，会不会被鄙视？”
张猛说：“当然会，人家寻思就这熊样还追我呢，当年没跟他就对了！”
张猛拿同样的问题问夏鹭的闺蜜，她却坚决反对：“不会的，女人会对爱她、但她不爱的人怀有一定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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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爱就别怕伤痛。也不知哪个信息刺激了张猛，或叠加兼有，张猛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夏鹭挑明态度了。他对大林和小龙说：“市行今年会举行一次副处竞聘，我要是聘上副处，按惯例会留在咱行当副行长，到时候我一定跟夏鹭把话说清楚！”
“你这是想江山和美人全收啊？”小龙认为张猛还是有点逃避的味道，“猛哥，我相信以你的才干早晚能当上行长，可万一这次聘不上呢？”
大林觉得张猛说的是心里话，他能这样说已实属难得。遇到夏鹭前，张猛早已对爱情失去了信心。他与前妻虽称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是从校园纯恋开始到结婚、生娃。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前妻开始频繁抱怨他人到中年还是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而许多同学都提了处长。终于，不当高管完全不影响生活的富裕之家，也留不住女主人了。
张猛离婚后几个兄弟帮他搬家，从富人聚集区的大房子里出来，张猛老妈含着眼泪紧紧拉着大林的手问：“……我儿子还能找到媳妇吗？”
“能，找二十多岁的，找刚毕业的大学生。”大林说。
“能吗，我儿子能吗？”老太太像是问大林，也像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
大林知道自己那时的话毫无理论依据，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伤心的老母亲，后来想想，如果当时说“等大猛当上行长，再娶个像样的媳妇很容易”，这才更有说服力。这个世界的滑稽之处就是，如果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找一个年纪大得多的男朋友，大家会表示难以理解，而在“年纪大很多”后缀一个银行行长身份，就显得情有可原起来——原来年龄和外貌的天赋差距是可以用后天的权、钱来填补的。
美人配英雄嘛。问题怎样算是英雄？生在和平年代，学校出来就到银行上班，好像确实当上行长才英雄！
可是张猛和大林都忘记了，在真正的爱情面前，理智无用，真爱需要莫名其妙的勇气，需要无所顾忌的冲动。张猛延后表白的选择，高估了失败的伤害，低估了等待的代价。
6
2019年盛夏的一天，夏鹭突然宣布她要结婚了。她说前阵子经人介绍了个对象，两人已经领了证，算是闪婚，婚礼定在下个月举行。
张猛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嘴里只是连连说：“好，挺好的……”
张猛怪不了夏鹭，相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个明确的态度，不就意味着有态度吗？女人往往认为男人不够勇敢是因为不够爱，她们很难共情到高大威猛、充满力量的男人遇到很爱的女人感到的其实是自卑与胆怯。
婚礼的那天，大林早早就到了饭店，小龙更是提前一天就帮夏鹭忙活婚礼的相关事项。迎宾的夏鹭见到大林问：“猛哥呢？”大林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摇了摇头。眼看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张猛才给大林转账，让他帮转交礼金，一直表演豁达的他承认，不敢来参加夏鹭的婚礼。
敬酒时夏鹭又问：“猛哥怎么没来？”大林只好又以沉默作答。夏鹭的老公看起来普普通通，不高不帅，还胖胖的。酒宴散场送客时大家争相和美丽的新娘合影，夏鹭莫名其妙地又问：“猛哥来了吗？”
夏鹭穿着一件低胸婚纱，展现出平日从未显露的傲人身材。大林怎么肯放过任何一个黑张猛的机会？偷偷拍照发给他：“难得一见吧，没来后悔了吧？”
孰料，向来招黑、不怕黑、善于自黑的张猛，第一次没有任何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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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鹭婚后，损友三人组有点不好意思再约她一起出来玩了，按夏鹭的性格应该主动提的，但她并没有。偶尔四人小聚一餐，她也显得心事重重，不再张罗去KTV玩了。
秋季的一天，哥仨一起去洗澡。小龙迟到了很久，赶来后也少言寡语，在大池子里泡了好一会儿才忧郁地说：“夏鹭要去海南了。”他说夏鹭家已经卖掉在本地多套住房，还包括商业区一处价值三千五百万元的门市，要举家搬到海南去。震惊之余，大林觉得难舍又难过，张猛更是连续几天话少了很多。
尽管夏鹭调走已成定局，但理论上仍需郑行长签字放行，走过场手续。郑行长得知夏鹭要走，也很惊讶，还未及细问，就接到北京总行来电，总行人事部说已和省、市行打过招呼，目前只需新城支行签字即可放行。
郑行长惊呆了，放下电话说：“夏鹭找了什么大官啊？还有这么调人的？！”
仨损友早就一清二楚了——夏家南迁的重大决定是夏鹭妹夫家族的意见。妹夫一家认为夏家在本地已经没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了，建议他们全家迁至海南。夏鹭透露过，她妹夫的家族不是小富，而是管理着一家十分知名的大企业，那家企业在海南年营收入六十亿元左右，是当地各大银行的财神爷。她妹妹嫁过去就辞去工作，只专心生娃，目前正在备孕三胎。妹夫家族出手，托省级领导给总行人力资源部部长打电话，总行才向这边省行要人，开创了跨省调人的先例。妹夫家里还表示，为支持夏鹭尽快适应崭新的工作环境，承诺入职时即带存款六亿元，以后每年新增六亿元，保持连续十年。所以，夏鹭人还未到海南，就已经成了当地多家银行争抢的财神奶奶，只是夏鹭恋旧，依旧选择了原来的银行。妹夫家族甚至连夏鹭老公在那边的工作也包了，这让夏鹭找不出不走的理由。
大林很好奇那位神秘的妹夫家族，他福尔摩斯似地找到海南省各大企业名录，按照产值规模排序后挨个分析，排除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两家。
他十分自信地指着其中一个说：“绝对就是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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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鹭就要飞走了，张猛陷入了极度失落，小龙的情绪也很差，最后还是大林提出请夏鹭吃饭为她饯行。
送夏鹭的酒局上，张猛喝醉了。大林和小龙一起去趟厕所的功夫，回来时竟看见张猛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夏鹭吃水果……果然失去才是最踏实的，张猛终于不再患得患失，能放得开了……
2019年11月初，夏鹭处理好一切事务，驾驶着她的宝马车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去海南的迁徙兼旅行。2019年11月末，张猛竞聘副处级干部成功，当上了新城支行副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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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鹭南飞后，四人的小群还保持好一阵子热闹。夏鹭说她一切都好，就是那边天气炎热，还有点不适应。她发的视频显示她住在一个巨大的庄园里，甚至还能看见正在建设中的别墅。
离开了熟人圈子，夏鹭在崭新的环境中也卸去了包袱，把宝马换成了保时捷，她还调侃张猛说，找了小嫂子要告诉她一声，她可以把自己的貂儿都送给她。
大林刷抖音，发现有人称夏鹭为“夏行长”，推测那边应该是提拔她做了二级支行副行长。另一个发现是，夏鹭主页简介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就这样，爱咋咋地。”
大林对张猛和小龙说，夏鹭的婚姻可能不是那么幸福。小龙不愧为勇士，见不得自己朋友受委屈，直截了当问夏鹭。夏鹭十分坦率，说由于闪婚的缘故，之前她对老公并不太了解，婚后夫妻关系紧张。她是个极好面子的人，把老公也调到海南并维持婚姻关系，主要是为了照顾父母的感受，这也是她一直没生娃的原因。
小龙如实转述给张猛后，换来的是长长的唏嘘，一直以为夏鹭婚后很幸福的他，莫名地心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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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过去，张猛又老了些，还孑然一身。他发现聘处级、当行长，没那么神奇，也没那么有趣，朋友催他运作正处，也只是懒懒地搪塞。
小龙问他，假如“往后余生”只能二选一，当行长还是娶夏鹭？
“当然是夏鹭了，行长算个屁。”张猛回答道。
说这话时，大林正浏览从张猛办公室书架里取下的《百年孤独》，他飞快把书页翻回前面，大声朗读道：“多年以后，张猛感到当行长并不那么开心时，准会想起夏鹭约他去看电影的那个遥远的晚上。”然后“嘭”的合上书说：“是时候把《张公好鹭》的故事讲给人听了！”
张猛行长对此一笑置之：“写好了，呈本行长阅之。”
（本文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