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宗的话在秦鹄预料之中。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若真的拜师，多少能填补一点金老的伤痛。
但他替靳三郎扯谎，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堵住这个口子。
只要靳三郎还是九玄门的大师兄，九玄门后继有人，就不一定非得多他秦鹄这么一个不世之材。
可现在靳三郎也没了，九玄门又多了一个挽留秦鹄的理由。
这是秦鹄不想见到的，虽然如今结果就是这样。
“此事……还请容晚辈再考虑一下。”秦鹄没有直接拒绝。
毕竟这个大长老可没金老那么好说话，他可不想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好吧。”听秦鹄这么说，柳石宗也只能暂时作罢。
不多时，一个年长的弟子匆匆行来，在柳石宗耳边说了些什么。
秦鹄听不清楚，但似乎有些在意。
“嗯，知道了，下去吧。”柳石宗让那弟子走后叹道：“是靳三郎的事，被他们逃脱了。”
原来，在他们离开后，柳石宗还特意派了人去追捕靳三郎和那个九玄门弟子。
不过看样子一无所获。
“哦，这样啊……”秦鹄应了一声，似没放在心上。
可实际上，他却有很多疑虑。
首先，那靳三郎伤成那样，不及时救治必然流血过多而死。
而他们所逃跑的方向，便只有断崖。
就算他们想绕路，也只剩下刚刚被烧毁的松林。
一场大火过后，松林里的温度足够把人烤熟，此外应当还有一些收拾残局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穿过……
虽有诸多疑惑，不过秦鹄都埋在了心里。
就这么静静等了快一个时辰，房里终于传出动静。
一个满是疲态的长老推门而出，叹道：“掌门师兄醒了，让你们都进去。”
金老所说的你们，不光有九玄门的所有长老，还包括了秦鹄。
虽不明白金老的用意，但秦鹄还是老实跟了进去。
一入屋，就看到躺在床上的金老睁着浑浊的双目，眼圈还有些红肿。
“掌门师兄，我们来了。”柳石宗出列低唤了一声。
金老费力扭过头，扫了眼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秦鹄身上。
“秦鹄，你过来……”
秦鹄连忙上前，半蹲在床边，道：“金老，有什么话还是等你养好身子再说吧。”
“呵。”金老苦涩一笑，无力道：“养不好了，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秦鹄闻言也难免有些伤感，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彼时金老又道：“秦鹄，老夫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入我九玄门？”
“这……”虽然这话秦鹄已经听过很多次，可这一次是他最为难的。
他很想答应金老，让这个可怜老人起码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找到安慰。
可他知道，不论从他自己的个性，还是他所承担的责任，他都决不能留在九玄门。
靳三郎在的时候不能，靳三郎不在就更不能了。
因为一旦他现在点头，下一任九玄门掌门基本就内定是他了，他要再想下山，还不晓得是何年何月的事。
“金老，我……”秦鹄难以启齿。
“秦鹄！”柳石宗打断了他，对他连连使着眼色。
那意思，是让秦鹄哪怕暂时先哄骗金老也行。
只要秦鹄点头，起码金老能撑过今晚。
不然的话……
“罢了，罢了。”
就在秦鹄犹豫着想再度开口时，金老摆手中断了这个话题。
“你心不在此，就算强留住你，又有何用？终究是我九玄门没这个福气。”
金老喃喃自语中充满了苦涩。
柳石宗则连忙道：“掌门师兄，秦鹄也没说不答应啊……”
“呵呵，我老了，却还不至于糊涂。”金老笑着打断了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音量：“你们听着，从现在开始，掌门之位由大长老继任！”
“师兄！”柳石宗大急。
“你别说了，就这样吧，我累了，给我个清净吧……”金老无力的闭上了眼，呼吸平稳了下了。
“是。”柳石宗无奈，只能和一众长老退出了房间。
最后留下秦鹄，临走时依稀听到金老呢喃了一句：“同门之谊、师徒之情，终敌不过一个利字啊……”
秦鹄露出了些许迷惑之色。
金老如此感慨情有可原，可为什么要提起同门之谊呢？
只是见金老那副模样，他也不想在打扰了。
抱拳后，秦鹄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几个长老正在恭维柳石宗。
“柳师兄继任掌门，可是众望所归，我九玄门未来可期呀。”
“诶~从今天起，要叫掌门师兄了！”
“哦对对，是我糊涂了。掌门师兄！”
柳石宗一一回应着，末了却是显得心不在焉起来。
一长老问：“掌门师兄可是在担忧老掌门？”
柳石宗点点头叹道：“是啊，也不知道师兄他能不能撑过今晚……”
“哎，人终有一死。只是苦了老掌门，年入古稀，还要遭此劫难！”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对了，如今那靳三郎已经叛逃，年轻一辈中后继无人，我等也要早做打算呀。”
“不是还有那秦鹄……”一个长老说着，这才注意到秦鹄就在边上。
想起秦鹄方才在房内的态度，这长老便施施然一叹。
“诸位前辈慢聊，我先去休息了。”秦鹄对他们行了一礼，便离开了院子。
至于他们之后会说什么，秦鹄基本也都能猜到，不是太感兴趣。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秦鹄连衣服都不脱下，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刀，就这样陷入假寐中。
这一夜，终于还是过去了……
次日，秦鹄没有离开九玄门。
而让他心安的是，金老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看样子，金老还是挺过来了。
就这么又过了三五天，秦鹄的旧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倒是腿脚还不怎么利索。
这一日，他收拾好行囊。
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了……
“不好了不好了！”
秦鹄走出院子，正要去找金老道别，却有个弟子大喊着跑了过去。
“诶！”秦鹄一把将其拉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弟子一见是秦鹄，当即颤声道：“老，老掌门他……”
“金老？他怎么了！？”
“老掌门……驾鹤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