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萧秦差人送来了婚服，婚服里面包了好些个桃子，他甚至送来了服侍穿衣的侍女。
白氏和苏一岚挤在我的卧房里，白氏端着一碗蛋羹：“你先吃上一些垫垫。”
苏一岚则打开装着婚服的箱子：“大周的婚服果真华美异常。”
门外，萧秦送来的侍女说道：“玉清公主，可要奴婢进来侍奉穿衣？”
“稍候。”我浅浅吃了几口蛋羹，没一会便是昏昏欲睡。
白氏见我闭了眼睛，轻轻叫我一声，见我没反应，催促苏一岚：“你赶紧穿衣服，等你嫁出去，这边生米成了熟饭，萧秦也不会要她。”
趁着她没注意，我把含在嘴里的蛋羹吐在帕子上，伏在榻上装睡。
苏一岚飞快脱下身上的衣物，把婚服从里衣开始往上套。刚穿了里衣，她尖叫一声。
门外的侍女被引了进来。
苏一岚连哭带叫地脱了衣服。
看到萧秦送来的侍女，我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辆马车上，萧秦的怀里，他看到我醒来，松口气：“我竟是没想到你父亲还存了叫苏一岚替你嫁到大周的心思。”
“多亏你送我的侍女，你怎么想起送我侍女？”我被萧秦抱着，这样亲昵的举动，令我脸上发烫。
萧秦轻轻抚摸着我垂下的发丝：“我一直记着苏家的嫡长女，想娶的也是她，但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我，苏一岚才是苏家嫡长女，我问过国师，国师说你怕是被人偷过运道，那小道士叫你出家是个解决之道。”
“难道我真要出家才能解？”我怔然地望着车顶。
画轴上出现了一排字迹，正在很快消失：“……苏一岚明白过来嫁给萧秦才是她的想要的，一支伏兵……设伏于……苏六如遇刺身死，萧秦终老一生……”
画轴上的字迹迅速变化。
马车一颠簸之后，剧烈翻滚，我被这巨力甩出马车，无数箭矢朝我射来，我只看道萧秦震惊，气恼，悲伤的神情……
我似乎坠入了醒不来的长梦之中。
玉真子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你不能嫁给他，你会有死劫！”
“死劫不可化解！”
梦里，苏一岚面带狰狞之色的对我说道：“贱人，我是命定的凤命之人，我要的，谁都抢不去！”
在梦里，大周使臣向大乾皇帝提出要娶苏一岚为妻，萧秦回到大周，成为大周太子，苏一岚成为太子妃。
我则是嫁给了康佳年。
侯爷和侯夫人看不上我的庶女身份，在我难产之时，嘱咐产婆“去母留子”。
我死后，被侯府的人用草席草草裹了，扔到了乱坟岗。
小道士玉真子帮我捡骨：“我师父做错了事情，他已经尽力弥补了，没想到还是没救了你！”
“你早该跟我出家的。”
“我在道君面前，替你祈福来生……”
画轴打开，收拢。
字迹浮现，消失。
画面一转，苏一岚穿着凤袍出现在冷宫门外：“……你没那个命！你认命吧！”
10.
我总是梦到树上有个爬树的少年，挂在树上下不来。
每每我想看清他的面孔时，我总会从梦中醒来。
有一次我下班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穿着褴褛道士，他苍老不堪，步履蹒跚，我递钱给他，他摆手拒了：“我们道门之人，从不沾染钱财之物。”
这话，我感觉自己好像听过似的：“不收钱财，道士就不吃，不喝？”
老道士睁着明亮清透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当然是自给自足，我们自己有种菜的。你若是有空，可以来玄清观上道香。”
老道士蹒跚着走了。
渐渐走远。
周末，我开车去玄清观，这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一个中年道士坐在解签处。
我在三清圣人像前上了香，
这地方，我明明没来过，却有一种熟悉感，我走出正殿，来到了一处小亭子旁。
这里刚刚下过雨，雨后清新的气息令我有种超脱世俗的感觉，树叶被雨水冲刷的青翠如玉，地面有些深深浅浅的雨水，有水滴从树叶上落下，落进地面的水坑里。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坐在亭子里。
我的目光不期然与他相对，有个似乎在梦中总是听到的名字在我口边呼之欲出——萧秦！
年轻人一身气质清清冷冷：“六如，是你吗？”
我是六如？
那是我梦中之人。
我摇摇头：“我叫苏锦，六如不过是梦幻泡影。”
年轻人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笑容，他神色清冷，笑容却温柔：“那是我给六如取的字，锦。”
“你是萧秦？”我梦到过很多次我凄惨死去的场景，每一次都是苏一岚跟萧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有一次我看到萧秦悲伤，痛心的神情。
萧秦点点头，他站起来，朝我迈开大长腿：“小锦，我终于等到了你！”
他牵着我的手。
一副在梦中见过的画轴在他头顶缓缓展开：“苏一岚用了最邪恶的借命法借运，得道大师以身化法，终于换得苏六如本命归位。”
“苏锦与萧秦重逢，二人终得所愿。”
字迹渐渐消失，画轴破碎消失与虚空之中，如我梦中一般所见。
萧秦见我发愣，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小锦，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怎么可能没想起来？
我每每梦到桃树上的少年时，都是哭着醒来，我想看清他的脸，可每次都看不到：“挂在桃树上的少年，是你吗？”
“是我，是我！”萧秦抱着我，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小锦，你怎么就记得那一天？”
“跟我去上香。”我从萧秦的怀里挣脱下来，拉着他的手走进正殿，问解签的中年道士：“贵观里有没有一个年纪非常大的老道士，衣服破破破破烂烂，看起来更像是乞丐，不像是道士！”
中年道士抬头望向我：“我们观里没有这样一个老道士，姑娘，有时间见山也未必是山。要不要抽个签？”
我婉拒了他：“我明明是遇到了一个老道士，被他指点来此的！”
中年道士摇摇头：“真没有！”
“怎么会没有？”那么大一个活人，我满心怅然四顾。
萧秦上了香，揽着我的肩膀朝正殿外走去：“我所见到是个和当年玉真子一模一样的少年道士，据我所知，玄清观就没有这么个小道士！”
我们走向玄清观相反的方向。
观中，一声钟声悠然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