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盛陷入沉思中，也不说话，就这干躺着。
紫菱戳了戳股何时能的肩膀，安慰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其实，其实他还能活很久……”
“多久？”
“徐太医说了，还有一个多月。”
顾盛有怔然，笑道：“一个月也算久吗？”
和人生几十年比起来，一个月，如同转瞬即逝。听到金子业将死的消息，顾盛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把金子业当朋友……
“罢了，你先好好休息。”紫菱知道顾盛心情不好，拍拍他的肩膀后起身离开，不再流连。
……
夜半，子时。
外面树影婆娑，簌簌作响。顾盛起身离开太医院，一瘸一拐的摸黑离开。
根据紫菱白天跟他说的方向，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偏殿外面没人守着，顾盛顺利从 虚掩的门缝里挤了进去。寝殿内却只点燃两三盏蜡烛，随着推进来的风一吹，忽明忽暗的，顾盛险些被自己地上的影子吓到。
重重叠叠的床帐不断飘飞，顾盛沉默着走过去，猛地挑开床帐，却一个人都没发现。伸手一摸被褥，上面还残留着淡淡余温。
看来人是刚走的。
顾盛刚要回头，脖子上便被人架着匕首。
“别动。”
“金子业？！我还以为你跑了呢。”顾盛还在傻呵呵的傻笑，根本不怕，因为知道金子业不会真的伤害他。他缓缓转身过去，却听见金子业没有反应，顾盛问道：“你伤势还好吧？我很担心你呢……喂，金子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匕首从顾盛的脖子上掉落，金子业因为浑身疼痛感，忍不住往后趔趄两步，疼得难受，跌坐回病榻上。
唯有这样躺着，金子业的身体才会舒服一点。
顾盛回头，终于真正看见了金子业。见他戴着斗笠，顾盛没有多问，因为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坐在一旁相陪。
“上次大战，我以为你死了呢！你这个没良心的，有必要扔下我自己跑了吗？”顾盛一边抱怨，一边忘记关心金子业的身体。
金子业声音寡淡，“上次是因为我被带走，不是自己想走的。你如果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哦。”顾盛很不高兴，从声音就能听得出来。他想通过斗笠看清楚金子业现在的样子，透过微光，隐隐看见了金子业脸上那交错纵横的疤痕时，整颗心忽然悬到了嗓子眼。
金子业怎么长成这样了？
还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金子业的脸根本没变成这样。
顾盛错愣住，许久没反应过来。
似乎感觉到了，金子业微微转过头，不想被顾盛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来关心。”
顾盛怂怂肩膀，“丫的，你才没良心呢，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非但不领情，还想赶我走。金子业，你还想去哪里吗？我可以陪着你去。”
金子业摇头。
“不去了，哪里都不去。就在京城老死，等我死后，如果可以，你将我的尸骨送回金国，让我埋葬在那里，下辈子，还要在那出生。”
顾盛打趣的笑道：“你不是说，下辈子要做只小鸟，或者做朵云吗？”
“还是做人吧。”金子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顾盛聊天，打发时间。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宿，外面天色渐渐亮了其阿里。顾盛双眼困顿，眼皮子沉重，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金子业的精神却越来越好，但身体也越发虚弱。
“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顾盛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一脸丧气的表情。
下了台阶后，顾盛看见了沐颜昭。
“他如何了？”
“不好。”顾盛又是伤心又是高兴，小碎步跑到沐颜昭身边，挤出了难看的笑容，“我回来了！”
沐颜昭眯了眯眸子，从上至下打量顾盛，看样子长高了不少。
“这段时间，你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
“唉，别提了，差点没死在路上。”
沐颜昭又看了眼顾盛的脚，好笑道：“你腿都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不怕会落下病根？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金子业的事，你有空就来陪陪他，若是不能，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顾盛点头，默然转身离去。
“娘娘，我们也回去吧。”紫菱看着顾盛沉默的背影，看来金子业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今天还是艳阳天呢，看起来更加讽刺了。
“你多派点人照顾金子业，问他最后想去哪，到时候，本宫安排，让人送他离开这里。”
人之将死，既然如此，她何不成全一下对方。
偏殿内。
金子业奄奄一息，他掐指算了算，自己似乎撑不到剩下的一个月时间了。
或许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傍晚的时候，金子业感受到淡淡的霞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禁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他还无忧无虑，没有这么多烦恼。
而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
金子业呼吸渐渐微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头上的斗笠摘下，连这点轻微的动作，都显得战战兢兢。
斗笠滚落到了沐颜昭脚下，她捡了起来，放在了桌上，径直朝金子业走来。
知道金子业或许熬不过今晚，他自己也不想活下去。面对生死，沐颜昭心中难免伤感。
“你还有没有没完成的事？”
金子业脸上，血肉模糊。他笑道，“是要帮我完成遗愿吗……我已经交代过顾盛了，让他送我回金国。”
“你把人家当傻小子耍啊，让他干这干那。”
“反正他自个乐意。”
两人交谈如同在聊什么琐碎闲事。
金子业翻身正对着沐颜昭，声音语气皆是看透生死一般，他道：“我在京城钱庄，还留了不少钱，如果可以，请你交给顾盛吧，反正对我而言，已经没多大用处。那个傻小子，到现在还无家可归，不如全部给了他，就当是我对他的补偿……”
说完这些话，金子业仿佛用尽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