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每天都有新鲜的死人被搬运出来，散发着血腥味。
狱卒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用草席一裹，草草丢到乱葬岗里完事，管此人生前有多厉害，是什么身份，只要犯了错，死后的待遇都一样。
“今天估摸着又要搬多两趟，真是晦气。”
狱卒甲看了看身后牢房里奄奄一息的人，喝了口小酒，醉醺醺的。
被困在里面的人正是许志安，他受刑后刚被放下来，四肢不听使唤，躺在草垛上，身下都是血液。
而沈轻音只能在一旁看着。
两人都曾对皇后不攻击，下过毒手。
光是凭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死上一百次的。
霍曲枭来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冲刷门口残留的血液。
来到这里，霍曲枭并没有下去。光是闻一闻门口的味道，就足以让人觉得犯恶，胃里不断翻涌。
“陛下，要不把人带出来审问吧，您省得进去一趟。”
霍曲枭皱了皱眉，“沈轻音带出来。”
片刻后，沈轻音被带到一旁可以遮风避雨的小棚里，病病殃殃的，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那般没有力气，整个人都快瘫痪了。
霍曲枭面对女人，依旧没有心软，反而更急心狠手辣。
“为何要派人追杀皇后？”
“我说了，要替父亲报仇！许志安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沈轻音想承担一切罪责，但没用，许志安早就被下了审判书。
“因为你父亲，所以你想害死皇后，这算什么理由。”
沈轻音咬紧牙关，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肩膀摇摇欲坠，不断的开始颤抖，最后因为疼痛哭了起来。
她深爱许志安。
可许家当年被朝廷误解，导致家破人亡，许志安险些颓废不振，险些去寻思。
作为许志安的未婚妻，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朝廷的错！
沈轻音声泪俱下，诉说当年的事，却遭到霍曲枭的讥笑。她不解的抬头，眼里充满了愤恨。
“或许对陛下来说，那只是几条人命而已，可对许家来说，那是全部！你毁了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霍曲枭微微弯着腰，略喊无奈：“朕原本以为你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没想到你连脑子都不好使。朕问你，你说许家被冤枉，谁告诉你的？”
“那自然是志安！他说的话不会有错。”沈轻音信誓旦旦，仿佛已经将许志安的话奉为一切。
气氛沉默起来，空气里蔓延着一股死气沉沉。
霍曲枭掸了掸袖子，眉头一直紧皱。
“许志安的话值得信，朝廷的话就是谎言吗。”
“没错……”沈轻音已经坚定认为自己所听见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霍曲枭笑了笑，“看来你真的糊涂了。来人，给她上真相。”
一旁的狱卒，端着一些陈年卷轴出来。上面的灰尘显示这些真相已经被尘封太久，多年后又重新被翻阅出来。
沈轻音的眼神逐渐变得不敢置信，心口一紧。
上面所写，乃许家与前朝欲孽串通，打算谋朝篡位的事……
“不可能，许家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的。”
沈轻音疯了一样，嘴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三个字。
霍曲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杀人诛心，是霍曲枭最喜欢做的事情。
“谋朝篡位这四个字，罪责够不够重。依你说，该不该杀？留许志安一命，已经是给他们许家一个面子，别不识好歹。”
沈轻音继续哭，抱着那些卷轴哭得厉害，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这阵哭声，仿佛已经抽干了她最后的力气。
知道真相，往往令人崩溃。
霍曲枭起身离开。
如果不是沐颜昭昨晚在他面前求了会儿情，说沈家对朝廷没有功劳但有苦劳，沈尚书是谋划一切的人，但毕竟女儿是无辜的，最多算是情绪崩溃，不择手段。
给沈家留条人命，就跟当初给许家留下许志安一样，将他们驱赶到边关，永远不许回京。
这样的处罚办法，再好不过了。
霍曲枭揉了揉眉心，他只是沐颜昭不会再被伤害。
三日后的清晨，阴霾终于从京城头顶散去，难以迎来了一阵灿烂的日光，金灿灿的铺在大地上。
沈轻音被蒙着眼睛，坐上了一辆马车。里面点燃着安神香，她知道自己这次离开以后，肯定回不来，不仅如此，连拯救父亲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要破灭。
城墙上，沐颜昭正站在上面望着底下一幕，眼神没有丝毫心软。
这已经是她最仁慈的手段了。
当天，许家与沈家被查抄，府邸被贴上了封条。预计再过不久后，府邸里面就会生长满杂草，变成无人之地。
“娘娘，咱们回去吧。”紫菱扶着她，生怕她吹太多冷风而生病。
沐颜昭摇摇头，直到马车远走，才下了城墙。霍曲枭从里面的茶楼出来，将一张轻薄的披风落在她肩膀上，低声笑道：“阿昭，你心里可曾舒服点了。”
“嗯呐。”
那些人走了，她心情自然舒畅了不少。
“但是殿下，我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朝廷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他们藏在暗处，时不时就给陛下背刺一刀。”
沐颜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但她始终担心这件事，怕有人会对霍曲枭不利。
她的担忧不是无缘无故的。
霍曲枭安慰道：“朕会除掉他们，阿昭，你别担心。”
“唉，但愿如此，但愿以后的麻烦不要太多。”
霍曲枭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不会的。”
他还沐颜昭一个盛世。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嬉笑声。沐颜昭下意识回头一看，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人脸。
竟然是阿珂。
阿珂也看见了他们，“姐姐。”
霍曲枭脸色一沉，眼里溢出怒意。
怎么又来一个喊皇后为姐姐的？
“阿昭，你在外面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沐颜昭笑道心虚，“我没有啊……阿珂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