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延见状,立即话锋一转,冲着于筱筱斥责道:“不是让近侍早去通知你了吗,怎么到现在才来,平白让九千岁等了这么久,还不快上前赔罪?”
“小女近日身体不适,故而来的晚了些,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九千岁恕罪。”于筱筱莲步轻移,在季凉月身前屈膝行礼,略微苍白的脸色,竟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感,让人心生怜惜。
季凉月却仿佛瞎了一般,自顾自的啄饮着茶水,仿佛看不见于筱筱这个人,不说话也不让人起身,将嚣张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于筱筱微屈着膝不敢起身,聪慧如她怎么看不出季凉月是故意刁难,心里顿时一阵恼火。
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于妧妧两耳不闻窗外事,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季凉月使坏,丝毫没有出口相帮的冲动。
直到于筱筱脸色微白,额头冒出冷汗,于延才终于忍不住上前解围:“九千岁,是小女不懂事,怠慢了您,之后微臣一定严加管教,还请您宽宥她的无心之失吧。”
“确实怠慢。”季凉月不轻不重的几个字砸到于延头上,见他脸色微变,这才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好在今日本督前来,只是为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若是哪一日,本督携圣旨前来,不知侯爷是否仍会如此怠慢?”
于延早就看出季凉月来者不善,却没想过竟如此咄咄逼人,却又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躬身认罪:“九千岁恕罪,是本候教子无方,愿代小女领罚。”
“侯爷说的哪里话,您可是一品军侯,此等小事怎谈得上领罚二字?”季凉月见好就收,忽然话锋一转,严肃起来:“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内监一事吧。”
于筱筱这才起身,暗暗的松了口气。
谁知,于筱筱这口气还不等舒完,又见季凉月拿着一锭银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道:“于大小姐,这锭银子不知你可否认识?”
季凉月手里拿着的,正是侯府官银。
于筱筱纵然有心理准备,此时被季凉月如此直白的质问,心里还是慌了一瞬,迟疑着没有说话。
于延的心随着季凉月这句问话紧紧的提了起来,看着于筱筱若有所指的说道:“筱筱,九千岁问话,不可有丝毫隐瞒,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担的起的。”
于妧妧看着于延暗示性的话,好笑的挑了挑眉,也跟着看于筱筱的反应。
这是一道送命题,于筱筱答是或不是都不对,若答认识,季凉月必然追问于筱筱与内监之死一事是否有关,若答不认识,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季凉月顺势就可以以侯府保管官银不当为由,到御前控告于延。
不得不说,季凉月这只老狐狸,看似简单的一个问题,竟刁钻的让人难以接住。
“这锭银子小女不认识,只是日前在房中婢女手中见过一次,请问有什么不妥吗?”于筱筱自然也看出了季凉月设的陷阱,企图蒙混过关。
“房中婢女?这乃是侯府官银,于大小姐自幼长于侯府,难道你连自家的官银都不曾见过吗?”季凉月沉下眸子,冷声问道。
于筱筱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推卸责任:“侯府家教甚严,父亲不许我们插手府内之事,何况官银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从未见过。”
于妧妧在一旁看着于延脸上调色盘一般变换的表情,只想暗骂于筱筱一句蠢货。
她这句话看似洗脱嫌疑,却把置身事外的于延拉下了水,按照于延自私狭隘的性格,事后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然,下一刻就见季凉月目光落在于延身上:“于侯爷,是这样吗?”
于延脸色一僵,心里怒气翻涌,奈何亲生女儿甩的锅,他也只得点头认下:“没错,微臣对子女管教严苛,他们不认识官银,也是情理之中。”
季凉月闻言点了点头,也看不出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接着问道:“既然大小姐说在婢女手中看到过一次,那便将这婢女带上来,本督也好询问一番。”
于延对此自然没意见,立马差人去办。
不一会儿,一名步履蹒跚的婢女便被带了上来,恭谦的跪在地上:“婢女小荷,见过九千岁。”
于妧妧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小荷,刚一进门,她就注意到她的右脚脚踝貌似是跛的,因此才步履蹒跚,从院门到前厅的一段路,竟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更让人惊心的,是她脸上的一处刀疤,那道刀疤极为狰狞,左额角斜斜的贯穿到右下颌,将原本清丽的一张脸,毁的面目全非,看起来十分骇人。
于延脸上闪过一抹嫌恶,忍不住叱骂道:“大胆贱婢,九千岁在此,你怎敢用如此丑陋的面容觐见。
若是冲撞了九千岁,你担当的起吗?”
“是奴婢考虑不周,请九千岁责罚。”小荷连忙跪倒,没有丝毫辩解的认罪。
季凉月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瞳孔里却没有丝毫鄙夷之色,只淡淡的问道:“大小姐说曾在你手里看过这枚银锭,可否属实?”
小荷头也不抬,沉声说:“没错,这枚银锭正是奴婢的。”
于妧妧诧异的挑了挑眉,果然见季凉月嘴角的笑纹淡去,语气也凉了下来:“你连看也不看一眼,怎就知道是你的银子?”
小荷被季凉月语气里的冷意吓的一颤,随即抿唇说道:“来之前,侯爷的近侍已经跟奴婢说过详情,是以奴婢知道九千岁手中拿着的是侯府官银,便未多看。”
小荷此话一出,于延的脸色沉的仿佛能滴下墨来,见季凉月目光冰凉的朝他看来,连忙解释道:“九千岁明鉴,本候让那近侍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他此事不可外泄,却不想那近侍如此糊涂,本候必严加惩戒,还望九千岁恕罪。”
季凉月淡淡的点头,这才收回目光,把玩着手里的银锭,看着小荷问道:“既然你说这银锭是你的,那你就说说这银锭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宫里内监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