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渐渐远去，向更外面蔓延开来。
夏月抱着那个小女孩轻声安慰着，小女孩身上脸上全是灰尘和血迹，大大的明亮双眸噙满了泪水。
“姐姐……爸爸呢？”
那个小女孩，名叫李馨晓，我们隔壁病友的女儿。
昨天，她还和父母一起开开心心地讨论着出院后要去哪玩，现在却……
我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夏月声音有些哽咽，她轻轻把小女孩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
“晓晓乖，爸爸很快就回来了，不哭不哭。”
她的父亲，我刚才见过，后背身中数枪，被尸群围住。
可以想象，在面对暴徒的枪口时候，那位父亲是多么的绝望。
又是多么坚定的，用身体帮怀里的女儿挡下了第一轮扫射。
晓晓像是听懂了，不哭不闹。
她从兜里拿出一颗染着血的糖果，递给了夏月，露出可爱的酒窝：
“姐姐，不哭，吃糖。”
我的眼睛渐渐浮现一层薄薄的雾气，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晓晓柔软的头发。
晓晓睁着明亮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我，忽闪忽闪的，像是纯洁的天使。
“哥哥，吃糖。”
她看着手里仅剩的最后一颗糖，犹豫再三，虽然很舍不得，最后却像是下定了决心。
晓晓带着稚嫩的童声，撅着小嘴把糖递给我。
我一下子笑了，鼻子有些酸酸的。
我蹲下，帮晓晓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说：
“晓晓乖，哥哥吃过糖了，你吃吧！”
我把糖纸剥开，取出奶糖伸到了晓晓嘴边。
小丫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光，白嫩的小手欢喜地接过，塞进嘴里，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
“晓晓？”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我回头一看
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从人群中站起来，快步来到晓晓身边。
“晓晓，你跑哪去了，担心死妈妈了！”
女人抱着晓晓，喜极而泣。
我想起来了，她确实是晓晓的母亲，也就是外面那个死去男人的丈夫。
“妈妈，不哭。”
晓晓清脆稚嫩的童音，让每个人都有些动容。
我和夏月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母女团聚，心里五味杂陈。
家人重逢了，但家却再也不完整了。
夏月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嘀咕：
“这女的，该不会是丢下老公，孩子自己躲起来的吧？”
“冬阳？”
我刚想说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从人群中响起，我循声望去。
欧阳师姐单手扶着墙，一瘸一拐朝我们走来。
我心里一喜，赶忙上前扶住欧阳师姐，焦急地问：
“师姐，你腿怎么了？”
“没事，刚才不小心撞到桌腿了。”
我俯身一看，她的小腿有一块淤青，有些肿。
“你们没事就好，对了，邱主任他们呢？还有孙源他们。”
我无奈地摇摇头：
“袭击太突然，场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我和胖龟他们被冲散了。”
欧阳师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躁不安，有些担忧。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放心吧，师姐，这种情况咱们也不是没经历过，不都一样挺过来了？况且有小西在，没问题的。”
我环顾四周：“对了，杨振呢？他去哪了？”
欧阳师姐像是一下子醒悟过来，慌乱地叫道：
“糟了，他去楼上拿药了，还没回来！”
我心里一沉：“他有没有带武器？就是那杆长枪。”
欧阳师姐苦涩摇头，眉头紧皱：“没有。”
我紧抿嘴唇，不过想想，就算带了武器，对面可是有枪的，用处也不大。
说话间，我注意到人群中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面露痛苦之色。
“啊！救命，救命啊！”
她捂着大肚子躺在地上，不停叫喊着。
看她肚子隆起的海拔，怎么说也将近6个月的身孕了。
我和夏月急忙跟着欧阳师姐跑过去帮忙，她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刺激，万一流产，这里可没有条件做手术。
“大家散开，让空气流通！”
欧阳师姐回身对着人们大声呼喊，但很多人却依然紧紧挤在一起。
仿佛只有和人群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孕妇的痛苦叫喊越来越大，夏月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轻声安慰着。
就在欧阳师姐转身回来的时候，我突然像是发疯般扑上去，一把将夏月扯到身后。
力度之大，夏月踉跄着跟欧阳师姐撞到一起，两人齐齐摔倒。
孕妇一惊，迅速将手探到高高隆起的肚子下面。
我眼中掠过幽冷的寒芒，没有任何犹豫，手中军刀一扬，照着她那看起来还孕育着小生命的肚子，狠狠捅了下去。
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伴着周围众人惊恐的叫喊，孕妇口中涌出一股血流，可嘴角仿佛在微笑。
“冬阳！”
我听到身后传来师姐和夏月不敢置信的喊声。
没有管她们，我大手一伸，硬生生将那个女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高高举过头顶，我瞪圆了眼睛，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拼尽全力将她朝着门口的角落狠狠抛过去。
她重重砸在门口的铁柜子上，发出咣当的一声，口吐鲜血，跌落在地。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下，居然是一个枕头！
以及枕头下，被紧密绑在身上的炸弹！
我飞速狂奔过去，双脚一蹬地面，腾空跃起，一把扣住高大铁皮柜子的顶部。
怒喝一声，借着下落的重力使劲往下一带。
铁皮柜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整个柜身猛地倾倒，狠狠砸在下面的女人身上。
女人浑身一颤，口中再次涌出鲜血。
但就是这样，她的脸上居然扬起了一点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疯狂。
“黑骷髅万岁！路西法大人万岁！”
最后一刻，她嘶哑着嗓子喊出了相同的口号。
她眼里闪着狂热的炽潮，带着解脱般的笑意，用力按下了紧绑在腰间的起爆器。
“冬阳小心！”
“快趴下！”
夏月的惊叫后，我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狂吼，转身扑过去，一把将夏月和欧阳师姐扑倒在地。
“轰！！！”
一团绝对炽热，绝对疯狂，绝对张扬的恐怖烈焰自房间里瞬间爆散开来。
虽然大部分威力都被铁皮柜子承受了，但余波的威力还是将所有人都狠狠掀翻在地。
硝烟弥漫，痛苦的惨叫声和哀嚎声回荡在我嗡嗡作响的耳边。
大脑好像有一条电波穿过，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我的耳目恢复过来，夏月和欧阳师姐也摇晃着爬了起来。
我抖了抖身上的土，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身上都是灰尘和伤痕。
周围的人群也纷纷起身，有的被爆炸的声波震得耳膜出血，呆滞地瘫坐在地上发呆。
爆炸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痕迹，距离最近的铁门早就被恐怖的气浪撕的破烂不堪，勉强镶嵌在墙里支撑着。
铁皮柜被冲击波推的移动了老远，柜身瘪了下去，扭曲着。
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爆炸威力不是很大，我们侥幸捡了条命，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是死士？人体炸弹？”
夏月出声问道。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恐怖分子的一贯作风。
欧阳师姐开始给地上的伤员查看伤口。
晓晓忽然跑了出来，径直冲向破损的房门，嘴里欢喜地叫着：
“爸爸！爸爸！”
门打开了一条缝，通过门缝，我看到了。
那个男人摇摇晃晃游荡在门口，身上弹孔还在汩汩冒血。
脸上，爬满了黑色的血管，露出狰狞的面目。
“晓晓，别过去！”
夏月急忙跑了过去，想要阻止她。
可是晚了，房门已经被晓晓拉开，她和外面的尸群面对面。
“爸……啊！”
晓晓冲那个男人张开了双臂，扑上去求爸爸抱。
男人嘶吼一声，惨白的瞳孔透出嗜血的光，上去一把拽住晓晓的手腕，张嘴就要咬。
晓晓被拽得生疼，抽着小鼻子哭喊着：
“晓晓疼啊！臭爸爸，坏爸爸！”
夏月及时赶到，一脚踢开男人的脑袋，拉住晓晓另一只胳膊往里拽。
晓晓扯着尖锐的嗓子嘶哑哭喊着，声音引来了周围的尸群。
它们伸出干枯的手臂，张开腐烂的大嘴，汹涌而来。
一只干枯的手拉住了晓晓露在外面的手臂，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无数双干枯的手拽住了晓晓的身体，把她往外拉。
夏月一个站立不稳，被带了一个踉跄，手松开了晓晓。
或许是小孩子的反应都比较灵敏，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晓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一把死死拉住了夏月的手腕，哭喊着：
“姐姐！姐姐救我！”
夏月两只手拼死拉着晓晓，咬牙坚持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我急忙跑过去，回身怒吼一声：
“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
可那群人只是瑟瑟发抖躲在墙角，看着门口的尸群，连连摇头后退。
晓晓的母亲狂吼着扑上去，拼命拍打着那些抓住晓晓身体的枯手。
发现没用，她又在夏月身后，帮忙使劲往后拽，眼里流出大颗的热泪：
“晓晓，妈妈来救你了！”
她披散着头发，瞪着通红的眼睛，像是个癫狂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