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
郑仁杰确实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他刚刚能下地走路,就推着那个2米多高,辱骂夏月母亲的保安,过来赔礼道歉了。
郑仁杰的态度很诚恳,没有做作的表现。
对,那个保安是被人推过来的。
那家伙被夏月打断了3根肋骨,现在走路都困难,只能坐在轮椅上靠人推。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跟夏月过了两招,感觉还不错。
期间,我在外面走廊里又不止一次遇见了郑仁杰。
他浑身打着石膏,脸上缠着纱布,胳膊吊在胸前。
虽然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了,但暂时还是离不开拐杖。
见到我,他身边搀扶他的一个瘦高年轻人愤怒地叫道:
“姓陈的,成心来看我们笑话是吧?你别得意,我早晚……”
“阿邦!”
郑仁杰出声制止了青年的叫骂,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嘴角微微抽搐。
“老舅,你跟他们客气什么?说不定就是他们跟刘自力联合起来,故意给我们下套搞我们的。”
“哎,你这话说的,血口喷人啊。”胖龟不服气地指着他。
“我怎么喷你了我?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你大爷,先挑事的是你们的人,先提出一对一的也是你们,现在打输了,怎么,玩不起?”
“你个死胖子,你就是在嘲笑我们,你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
“你个猴子精,胡说八道,我哪有笑?”
“没笑你呲个大牙干什么?”
“我牙太热了,想出来透透气不行啊!”
最后,我和郑仁杰一起叫停了他们俩无休止的争吵。
医务室外面,因为大大小小的毛病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邱老头和其他几个医生都快忙疯了。
我和郑仁杰尽量远离医院,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我掏出一根烟递给他:“整两口?”
事实证明,散烟这种事情,是最能快速拉进男人之间交流的。
郑仁杰一愣,爽快地接过,低头点燃。
他吐出一缕烟圈,脸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哎呀,这自从住进去以后啊,家里那个婆娘就一直看着,不让我抽烟,真把我憋屈坏了。”
我也低头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苦笑说:
“我家那位也是,我已经记不清被她没收了多少盒烟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充满了男人之间感同身受的同情。
我们找了个快餐店坐下,由于食物饮水是统一分配的,现在这里只有限量的啤酒,需要拿物资去兑换。
不过这里是郑仁杰他们的店铺,自然而然就免去了兑换的物资。
几杯酒下肚,郑仁杰的话匣子打开了。
“陈老弟,说实话,我九头龙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你算一个!来,我敬你!”
我笑了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我知道,我们保安队,在大家心目中形象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烂,但我也没办法啊!”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无奈叹气道。
“你们其实完全可以和大家和睦相处,为什么要纵容手下横行霸道欺负人呢?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种蛮横的恶棍。”
我摇了摇酒杯,凝视着对面的郑仁杰。
通过一个多星期的接触,我发现这是个直爽的汉子。
他并没有刘自力他们那种官场老油子佩戴几十副面具的本事。
他的喜怒哀乐,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唉,陈老弟,你身手是不错,但你年纪还是小,阅历少,很多事情你不懂,没那么简单的。”
“老哥我今年35了。按照之前社会上的说法,我这叫做中年危机。但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在面对社会秩序崩溃的文明危机,法律几乎已经失去了约束力,这种情况下,只有不好惹的强者,才能活下来。”
我微微一愣:“所以,你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很凶恶,才故意这样?”
“陈老弟,我从小读的武校,文化水平不如你们,不会讲那种漂亮话场面话,更不会溜须拍马,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
“我以前以为,虽然我穷,但只要我好好练武,打上擂台拿下冠军,就可以赚钱给我妈治病了。呵呵!”
说到这,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苦涩,手里的酒杯已经被喝干了大半,脸色微醺。
“可我当时还是太天真了,打比赛?上台?那不仅要有拳,还得有权!”
他双眼血红,透着不甘和恼怒。
“我以为打比赛能赚钱,可是打比赛,那也是需要钱的!就因为我没钱没背景,不会走关系送礼,纵使练的再好,也没用,连入场资格都拿不到,只能打杂糊口度日。”
我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壮实的汉子,胳膊上那条九头龙的纹身微微浮动。
语气中,满是深切的哀伤。
他抹了把脸,又灌了口酒:
“后来,我妈还是走了,临走,她拉着我的手,要我跟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也想啊,可现在这个鬼世道,连特么死人都爬出来了,以前社会人吃人还只是个比喻,现在,呵呵,特么的比喻成真了!”
“要么被死人吃,要么被活人吃,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去吃别人!”
他说着,手死死捏住酒杯,目光锐利如刀。
“人善被人欺啊陈老弟,我相信你一路过来,也能理解,难道你们活到现在,靠的是什么狗屁的善良道义?当然不是,靠的是咱的拳头够狠!实力够硬!”
郑仁杰握紧了那沙包大小的铁拳,那曾经带给了我巨大震撼,将我压制的抬不起头的铁拳。
我默默举起酒瓶跟他碰杯,双方一饮而尽,将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我表现的蛮横一点,名声不好一点无所谓,至少,我身边的兄弟,我的家人可以过得好一点,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