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地缓缓抬起手,摸向她熟悉的脸庞。
她眉头一皱,退后一步:
“你干嘛?”
我的手僵在半空,犹豫了一会,试探性地问:
“你的……肩膀上,是不是有道伤疤?类似于咬痕?”
女孩一惊,本能地捂住肩膀,抬眼有些警惕,又有些疑惑: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心中的答案终于确定,我的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来。
“……你,你再好好看看我,你……真的……真的不认识我了?”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向前迈进一步。
“是我啊,我是陈……”
女孩见我靠近,立刻警惕起来,举起军刀:
“喂,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夏月,你好好看看我!是我!你忘了吗?”
“陈队!”
“雨妹!”
川子和陆斌他们把我强行拉了回来,叫做四哥的男人也把女孩拽到身后。
“别特么动我,那是夏月,那就是夏月!夏月,是我,你睁眼看看我啊!”
“陈队,你冷静点!”
“放开我!滚开!”
我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咆哮着,拼命挣扎,陆斌和川子加上水手竟然制不住我。
小西沉默着,冷脸快步走过来。
陆斌他们见状立刻松开我,退到一边。
我还在发疯般的咆哮挣扎,小西身体一晃,抬手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
我被拍得一愣,同时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现在不是夏月,你看清楚!”
小西揪着我的衣领,低声喝道。
我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耳边粗 重的犹若野兽般的喘息消失
仿佛随着小西一巴掌落下,脑海里那个黑风衣逐渐猖狂的暴躁气息也戛然而止,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喘匀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看着对面的二人,挤出一丝笑容:
“抱歉,是我们无礼,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见我们态度好,女孩脸上的冰霜渐渐消失。
她双手一翻,军刀消失在手中,弯腰捡起菜篮子。
“雨妹,你先进去做饭,俺跟他聊聊。”
叫做四哥的男人一直盯着我,忽然开口说。
女孩一愣,迟疑地盯着我,有些犹豫。
小西率先捡起地上的斧子,走到柴垛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居然,开始劈柴了。
陆斌一下反应过来:“我去烧水!”
川子拉着刺刀几人,嘿嘿笑着:
“啊那个,扫地,刷锅,挑水的活就交给我们,你们聊,哈哈!”
水手捂着还在作痛的脑袋,瓮声瓮气:
“我凭啥给她干活?我不想……”
老鬼狠狠剜了他一眼:
“不,你想!”
“哎,不用,你们……我自己来就行。”
女孩有些慌乱,用身前粗糙的衣服擦了擦手,忙上前帮忙洗菜切菜。
屋里屋外忙的热火朝天,我和那个叫四哥的男人面对面,谁也没有说话。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走到我身前:
“你跟我来。”
我默默转身跟着他,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不断吹拂过的微风。
“你……认识阿雨?”
四哥开口问道。
我直视着他: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女孩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她不叫什么阿雨,她叫夏月。”
“她是你什么人?”
四哥似乎一点不在乎名字称呼上的差异,继续盯着我问。
“她是我……”我顿了顿。
“是我未婚妻。”
四哥脸上的表情微微错愕,随即毫无征兆加快了语速,马上开始问:
“她喜欢吃什么?马上回答,三,二……”
“零食喜欢吃巧克力,主食喜欢吃番茄炒蛋配米饭,炸酱面配黄瓜丝,最讨厌的是虾仁。”
我的语速比他更快,他话音未落,我已经把这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东西说完了。
他又问了很多关于夏月的生活习惯,我一一对答如流。
四哥微微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她。”
“我未婚妻,我不了解谁了解?”
“那她失踪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白色卫衣,灰色微喇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肩膀上有伤,头发上一对白色发卡少了一个,手臂上还有个针眼,还有……”
“好了好了!”
四哥打断了我,挥挥手,眼中的敌意和警惕彻底消失,笑着说:
“现在我相信你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你会说普通话?”
从开始到现在,他说的不再是那口浓重的方言,而是地地道道的的普通话。
四哥笑笑:
“我和我老婆当年是从南边过来的,家乡话和普通话都会说,不过她去世之后,我就很少说普通话了。”
我点点头:“所以,是你救了夏月吗?”
“她的真名叫夏月吗?”
我没说话,从兜里拿出烟,分了他一根。
四哥摇摇头:
“我老婆不喜欢我抽烟,她走后,我再没抽过。”
我只好自己低头点燃,吸了一口。
“两年多前,那时候我老婆还在世,我砍完柴下山的时候遇到她的。”
我坐在粗糙的石墩子上,抽着烟,听他讲着之前的经历。
“当时的她浑身都是伤,一动不动,喏,就躺在那边小山下的草丛里。”
四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耸立的小山。
“她应该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头撞在了一块尖锐的岩石上,伤得很重。当时她浑身是血,老吓人了,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是个死人嘞。”
“后来我试着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就着急背回去了。我老婆祖上是开医馆的,懂点医术,她给这姑娘包扎了伤口,熬中药调理身子。”
“不过这姑娘醒了之后,我们问她什么,她都一脸茫然的样子,甚至连她自己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眉头狠狠一拧,霍然站起身:
“你的意思是,她失忆了?”
我有些难以接受,这特么又不是韩剧,哪来的这么狗血的桥段?
四哥却只能无奈摊摊手:
“目前来看是这样,后来,我老婆的病越来越严重,去年年底去世了,她说过,想要阿雨恢复记忆,必须去正规的大医院检查治疗,可现在这世道,明显不可能。”
“没办法,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也找不到亲人朋友,出去只能流浪,我就让她留下来,把她当妹妹。我在老家排行老四,就让她叫我四哥。我找到她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就叫她阿雨。”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捻灭了烟头。
所以,她两年多都没来找我,是因为,她已经完全把我忘了。
我忽然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想起那天被血染红的夕阳,咆哮的群尸,血红的发卡,还有那张纸上清秀的笔迹:
——“冬阳,别忘了我。”
“是啊,我一直没忘了你,可你却把我忘了。”
“你姓陈?让我猜猜,你叫,陈……冬阳?”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四哥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我老婆还在的时候,她和阿雨一起在西屋睡,她听到过阿雨说梦话,好像喊的就是,冬阳。我们以为是她想起了什么,就把她叫醒,结果她也不记得自己喊了什么了。”
“后来,她好多次都在梦里喊这个名字,我老婆当时猜测,应该是她的潜意识在睡梦中作用,而这个冬阳,就是她记忆最深刻,对她最重要的人。”
晚风的吹拂下,饭菜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我听到自己轻微的呢喃声:
“夏月……你白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