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话也是有技巧的！——吴敬芳
一家别具风格的面店内，林小小和老郑坐在一角。桌上支着摄像头，林小小颇为专业的把鳝鱼面怼到镜头前。“上次有网友推荐我来这家店试试，今天我来打卡啦！点了招牌鳝鱼面，看看，料还挺足的。”
老郑也捧上自己的面碗，“我点了一份雪菜肉丝面，还有三份凉菜。”
“反正不要你付钱，就使劲点哈。”
老郑笑的不可开支。
“废话不多说，我开动啦。（塞了一大口）嗯，太嫩了鳝鱼，好吃！”老郑把筷子伸了过来，林小小敏捷地挡开了。“不许抢我的！”
两人一唱一和，一段视频就录完了。
两人吃饱喝足，林小小去结账，老郑顺势带上了座位上林小小的帆布包，看见了里面的《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出来吃饭还带书？”
“别提了，杨主任给我推荐的，我妈非让我看，还要抽查，搞笑吧？”
三天前，林小小遇见一个前来存钱又不记得存折卡密码的大爷，他既没带身份证也没带和户口本，但一定要把里面的钱都取出来。林小小操作不了，大爷就胡搅蛮缠。最终，事情以一句“您弄不明白下次就让您孩子来吧。”结尾，大爷彻底被激怒，林小小喜提投诉。而这本书就是杨主任训她的时候让她好好看看的。自然，当天晚上，这本书就出现在林小小的床头了。林妈的眼线像来不是吃素的。
老郑听完了前因后果笑的特别不厚道，一边笑还一边吐槽，“以前他也总推荐给我一些鸡汤书，说让我提高情商。他当着我面说过，说大家都是傻子。”
林小小无语至极，“要不是他是我爸朋友，我早怼他八百遍了。天天教别人做人，累不累呀？你跟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在升到主管之后说辞职就辞的，我学习一下。”
老郑耸耸肩，“那时候每天的心思都花在怎么讨好领导，怎么哄别人贷更多的款，怎么卖出更多的密码器，最后连睡觉都是在想怎么升职加薪。等再也睡不着的时候，我才开始反思，自己忙这些的意义。其实我也不是说辞职就辞职的，我是在保证自己的基金和股票盈利能负担起基本的生活开销后，才敢离开的。
林小小若有所思，不禁喃喃，“所以等我的视频号可以稳定盈利后，我就可以辞职了吗？”
然而她心里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她从小享受了父母包办的便利，她就必须要付出听之任之的代价。她和老郑不同，和姜甜周业闻甚至王柯涵，都不同。
徕空间里，周业闻坐在休息椅上，在跟母亲吴敬芬视频。澳洲的天气好像永远那么好，吴敬芬戴着墨镜，躺在院子的长椅上，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你小姨说在一个什么设计工作室找了份工作，怎么回事啊？靠谱吗？”
周业闻想了想，“嗯——反正我小姨干得还挺开心的，应该挺靠谱。”
“那个老板呢？是个什么人？对你小姨好吗？”
“老板是我高中同学，从北京回来的设计师。”
“女老板啊？女老板好，温柔知性，能跟你小姨说上话。”
周业闻冷哼，“嚯，她才不温柔呢！脾气臭还爱动手。前几天还把我打伤了呢”
吴敬芬也凑近镜头，“哪儿呢？哪儿有伤，我怎么没看见？”
“已经好了。早知道就不让着她了……”
镜头那边的吴敬芳似笑非笑，看出儿子对姜甜的心思。“既然她那么危险，我去叫你小姨辞职好了。”
周业闻赶紧找补，“倒也没那么夸张……她虽然脾气是暴躁了点，但人还是很不错的，外冷内热。”
吴敬芬一脸看戏的目光看着周业闻，周业闻嗅出不对劲，赶紧道，“主要是我看小姨挺喜欢她的……”
吴敬芬笑笑不打算拆穿儿子，只是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吴敬芳。然而，这两人并不知道，此时的吴敬芳一点都不好。
茶几上凌乱的散落着数不清的A4纸，它们或是预算单，或是演算纸，或是涂涂抹抹的设计稿。还有些吃剩的泡面、零食，都一起堆在那。姜甜坐在地上，一边嚼着零食一边对着电脑上的清单数据较劲。
“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吴敬芳盯着用各色彩笔修改过的定价单，眯着眼睛，艰难的按着计算器。她输入最后一组数据，计算器上弹出——“54800”。她叹了口气将计算器递给姜甜，姜甜惊讶：才省三千块钱？不可能吧，换那么多东西呢！
吴敬芳见她不信，开始掰起手指算起帐来。全屋定制的柜体，改成自己买板材，找木匠定做。柜体面积不多，满打满算下来省不到一千五。剩下，地板，乳胶漆，灯具等等，都再降个档次全换个遍，最多也就再省一千五，谁让之前已经选的很便宜了呢。
姜甜叹了口气，看样子，她要改设计了。于是，她又熬了一宿，而吴敬芳根本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琢磨到底还等从哪扣出点钱来，想来想去，连美缝自己做的注意都想出来了发现也就省了200块。最终，吴敬芳浑浑噩噩睡着了，梦里面狠狠地与数字和账本打了一仗，你们要是能老老实实自动清零该有多好。
第二天一早，吴敬芳打着哈欠一边和路过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一边拎着刚从早市买来的水果蔬菜往家走。路过老陈小吃店的时候，拐进去买了两份馄饨打包带走。她记得，这是姜甜最喜欢的吃的。
回到家时，姜甜已经醒了，她顶着双硕大的黑眼圈，蓬头垢面。吴敬芳看着有些心疼，赶紧把馄饨推过去。
“吃点东西补一觉吧。”
姜甜摇摇头表示没事，她设计稿改完了，赶紧把预算做好，预算过了，珠珠家才能开工。姜甜大口吃着混沌，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
客厅仍旧如昨夜一般狼藉，姜甜和吴敬芳谁都没时间收拾。两人坐在茶几干净的角落里，姜甜拿出打印好的设计稿和预算清单递给吴敬芳。
“我昨晚调了下设计，重画了水电图，多少能省点水路电路的钱。厨房和洗手间也在不影响使用的情况下去掉了一些部件，室内的开关，灯具，也都只先装一部分，剩下的预留好好插口，等珠珠他们可以入住后慢慢攒钱装。这已经是设计的极限了。”
吴敬芳点点头，人工费材料费，五金件，杂七杂八能省的她昨天想了一宿，多少也能再省点。两人又合一块再算了算，最后正正好好不多不少，五万整。
吴敬芳激动的摇着姜甜，“小姜我们做到了！我们居然真的做到了！”然而，姜甜却一点都不激动，甚至还叹了口气，沮丧着脸说，“还是超。”
吴敬芳没有经验，事实上，正式施工后不可能完全像预算里算的一样，分毫不差，所以一般都会留点备用金。珠珠家是老破小更容易出状况，按理说，怎么也要留两三千。可是……
看着眼前极限的报表，两人陷入沉默。半晌，吴敬芳开口，“要不……你定制的那个柜体，撤了吧。单做个衣帽间或者单做个书房，都能省不少钱。”没想到这次，姜甜斩钉截铁。
“那个不能动。”
“珠珠自己都说了，她可以不要衣帽间，你那么坚持干什么？”
是啊，她那么坚持干什么。这种不理智又多管闲事的事姜甜以前从不会做。但这次，她就想不理智一次。她看着预算，审视来审视去，最终鼠标一动，落在“设计费：4800”一栏中。那就……只能这样了。
吴敬芳亲眼看着姜甜删掉设计费三个字，改成了“备用金”。她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小姜！你不赚钱了？“
“只是备用金。没准我运气好用不了多少呢。”
姜甜将做好的报表发送给珠珠，看着珠珠激动的回复，她满足的笑了。
徕空间中，周业闻终于从吴敬芳那得到消息，姜甜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她终于有时间了。周业闻给姜甜发了条消息。“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他想了想，又追加一条，“学校附近的店都还开着。”之后放下手机，忐忑的等待着。
周业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找姜甜吃饭，也许，是怀念校园周围的小店了吧，更也许，是怀念起别的了。许久之后手机屏再度亮起，姜甜的回复很简单——“好。”如果周业闻有一面镜子他就可以看见，此时此刻他脸上的不自觉泛起的笑容实在像个二傻子。
日光渐渐暗下来，天色近晚。姜甜一番打扮神神秘秘的出了门，吴敬芳一看就知道她是去约会，但也没拆穿她，谁不得有点小秘密啊。接连几天的加班，家里一片狼藉，吴敬芳收拾了大半天才收拾出来，她拎着好几包垃圾走在小巷里，不远处的前方就是垃圾桶。走过一个路口，吴敬芳听到有人好像在议论她。
“老姜家那房客真离婚了？”
“那还能有假，她亲口跟我说的……”
“这人叫什么来着？吴、吴……”
“吴敬芳。”
吴敬芳循着声音，转进岔路口，没走几步就看见是几个打麻将的老太太在议论她。丁素娥也在里面。她没现身，躲在墙角偷听着。
“我早上买菜的时候碰见她了，你要不说，真看不出来她六十了，长的可真年轻。”
“看着年轻有什么用，岁数在那呢。估计离婚没分着什么钱，要不能和老姜那丫头合租。老了老了，家都没有，多可怜。”
“你说她为啥离婚啊？”
“肯定老头出轨呗，不然过这么多年了，什么不能将就。要我说，这么大岁数，凑合过就完了，离什么婚。自己男人管不住，自己也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啊？”
吴敬芳冷不丁出现在丁素娥身后，丁素娥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
“来来来，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有什么问题？离婚怎么了？多大个新闻啊？值得你这么关注。”
丁素娥自知理亏却坚决不能低头，“老吴，你不要生气，我们这都是关心你。”
吴敬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用得着你们关心啊？我跟你很熟吗？”
“你这人，我要不是看你连朋友都没有，这能跟大家说说你的事？能让他们多照顾你？”
“我不需要。”
说罢，吴敬芳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六十岁离婚，是很稀奇，但再稀奇也不应该成为别人的谈资。吴敬芳知道，太多人在等着看她笑话。年轻时，她不顾家里反对，非要追求所谓的爱情，远走他乡半生最终回来时还是孤身一人，是很可笑，但并不可怜。为什么离了婚的女人就要暗自流泪，就要躲起来默默舔舐伤口，怨天怨地怨前夫，等待别人施舍怜悯。她偏不。
实验高中后的老街已与十几年前大不相同，统一样式的招牌取代了当年大大小小的手推车。一家名为“咖喱与茶”的饭店算是这条街中最耀眼的存在了，姜甜上学时这家店就存在了，直到今天。偷偷摸摸约会的小情侣，暧昧的男生女生，结伴相行的最好的朋友，无数人的青春都留在了这里。姜甜再走进来时感触良多，她已数不清在这里跟周业闻吃过多少饭。
两人坐下后，按着过去的习惯点了菜。姜甜照旧要了杯珍珠奶茶。粉剂冲调，劣质的植脂末香气直冲脑门，姜甜已经很久不喝这种奶茶了。但这是惯例，惯例就应该被遵守。
老板点完餐离开，姜甜看着他，露出可惜的表情。周业闻只瞟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来的老板退休了，这是他儿子。”
姜甜惊讶地看着他，刚才心里那股子不舒服劲一下就释怀了。但马上就有另一个疑问涌上心头，“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总来吗？”
气氛有些许尴尬。很快老板端上了饭菜。却不再是当年熟悉的味道。姜甜有些遗憾的嘀咕，“换厨子了吧，都不好吃了。”
周业闻笑笑，“没有，还是一样的，是我们不一样了。快吃吧，吃完我们进学校看看。你很久没回了吧。”
“今天不上课吧，进得去吗？”
周业闻丝毫不慌张。姜甜立刻想到了他要做的事，有点头疼，“周业闻你几岁了！”
等到姜甜和周业闻来到校园外时天已经黑了，围墙上架了防盗网。不远处的周业闻并没有像十几年前一样站在墙下琢磨怎么翻进去，而是正在跟保安寒暄。姜甜有些发愣。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恍惚，那些死去的回忆翻腾着像她袭来。
某年某月的某天午休，姜甜好不容易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背靠着树坐在草坪上背英语课文。就在她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时候，一阵疾风从面前拂过。她睁开眼，紧接着就看见周业闻作势要爬上墙。
姜甜下意识伸手拽他，“喂，你干嘛？”
周业闻被她这么一拽，立刻失去平衡跌回到地上。他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再次发起冲刺。这次姜甜没有拽他，但他还是失败了。如此试了好几次，周业闻最终还是放弃了。
墙的另一头传来了小商贩鬼鬼祟祟的声音，“小周，是你吗？”
周业闻赶紧跑过去，贴着墙，“是我是我，东西带来了吗？”
“你出来啊！”
周业闻看了一眼姜甜，眼神警惕，“今天穿错鞋了，出不去！”紧接着，他拿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纸钞揉成团，成功丢了出去。“把东西丢给我！”
周业闻赶紧撸起袖子，蓄势待发。姜甜看见墙外陆陆续续丢进来了三瓶可乐，两包薯片，五六根火腿肠，三包干脆面……最后一包还砸在了姜甜的脑袋上。
周业闻抱起一堆零食，唯独姜甜手上的没拿，“这个是贿赂你的，帮我保密啊。”他微微一笑，打算潇洒地转身离去。
故事到这儿本该有个让人心动的结尾。偏偏姜甜没听明白他的话。“保密什么？是你想翻墙出校门未遂，还是和小商贩进行围墙交易？”
周业闻的笑容僵在脸上，抬头瞪了她一眼，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又丢给她一根火腿肠后答道，“都要！”
再次回过神时，周业闻已经回到了姜甜面前。“他说最近治安不好，学校管的严，不让外人进。”
这倒是在姜甜的意料之中。“我们学校不是一直都管的挺严的吗？”
“没有吧……”
周业闻打量着矮墙上的防盗网，“我觉得这个网应该能翻过去。”
姜甜无语。“大哥，这是通电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周业闻仍不死心。姜甜补刀，“不通电你也翻不过去。那三年我就没见你成功过。”她说完转身就走。周业闻跟在她身后，难得的恼羞成怒，忍不住嘟囔，“说的好像你天天盯着我一样，明明我成功的时候你都没看到！”
嗯，看来被回忆席卷的不只姜甜一个。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有的没的聊着天，只是默契的都不提当年。很快，他们就到了徕空间门口。周业闻犹豫了一下，“我就不送你了。”周业闻转身进了店，姜甜继续往前走。可不知怎么的，周业闻猛地又从徕空间冲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追到姜甜身边。姜甜莫名地看着他。周业闻却若无其事地解释，“我得去看看小姨，顺便送你回去。“
姜甜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慢慢停下脚步，然后果断掉头往店里走去。周业闻只能跟着她走，“你干嘛？”
姜甜开门进店。周业闻在门口止步不前，面色甚至有说不出来的慌张。姜甜回头看看她，再看看屋里的飞蛾噗嗤一声笑出来。唉……他终究还是那个他啊。
说起来，周业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爬树下河抓虫子什么都敢干。然而，人都是有死穴的，他的死穴就是那小小的飞蛾。这件事谁都不知道，除了姜甜。
高中的某一天，姜甜和周业闻坐着前后桌，靠着窗口。生物老师在台上讲课。
台下学生大多因为炎热昏昏欲睡。周业闻一直尝试用各种教科书扇风，好让自己和姜甜都凉快点。就在这时，前座的窗口上啪的一声，一片阴影落在那位同学的课桌上。好大的蛾子。他伸手要去晃动窗户，紧接着眼前一花，飞蛾窜进教室快得看不见影子，直冲最后一排的窗户而去。
姜甜在昏昏沉沉中，只感觉微风拂来。周业闻一抬头，在全班惊呼中和蛾子打了个照面，整个人僵在原地。
飞蛾消失，绝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它的样子，所以在生物老师的组织下热切地讨论起来。
姜甜也清醒了，转头想问周业闻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业闻呆若木鸡，开口就是，“你看到了吗，它的眼睛就跟人眼一样……”说完，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禁抖了抖。
姜甜回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业闻看她不相信，拼命解释，“我是讲真的，它冲我眨了一下眼，它还有眼白！”
姜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越笑越起劲。周业闻无奈地往后一仰，结果从底下飞出来一只小飞虫，直接把他吓得弹了起来。生物老师皱眉厉声，问他要干嘛，周业闻欲哭无泪，惨兮兮答，“老师那大蛾子的儿子好像还在教室里……”
全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有姜甜捂着嘴弯着腰，笑得不能自已。
姜甜背着手出门，揶揄地看着周业闻。周业闻表情很不自然，却仍要硬装自己绝对不是会怕飞蛾的大男人。姜甜早就猜到了，就把用手掌盖着的玻璃杯拿出来给他看。她笑着往前走，一步步越逼越近，“怎样，你又看到人眼了吗？”
周业闻慌张的一路后退，退到墙边，退无可退。他脸色吓的煞白，却还要硬装。看他这样，姜甜觉得实在好笑，松开玻璃杯倒过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飞蛾被我赶跑了，这个单纯是为了吓唬你的。回去吧。”她把玻璃杯往周业闻手里一塞，心情甚好地往三十三号走去。周业闻缓过劲儿来，靠在墙上，心情复杂。
今天一天可真是大大的回忆杀啊。他到底为什么要找她出来，到底又为什么要带她回学校。周业闻心里乱乱的，分开这么多年，他又不是没再交往过别的女朋友，怎么可能念念不忘。可是，她全部都记得。而他，开心他全都记得。此时此刻，心里某处一直被他用玻璃罩子小心罩起的小嫩芽好像又要开花了。
清晨，天蒙蒙亮，一锅鸡汤在灶台上咕咚咕咚的冒着泡，另一个灶台上坐着的水也滚开了。吴敬芳将切好的豆干丝倒了进去。台面上摆着其他配菜，火腿丝，虾仁，菠菜等。吴敬芳的手机在案台上立着，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大煮干丝的菜谱。
吴敬芳倒完豆干后，伸着脖子看过去，读起菜谱上的文字、
“将干丝放入开水，汆烫2分钟……去豆腥……之后，用鸡汤上的鸡油……煸炒火腿……这也太麻烦了。”
正读着，盛着干丝的那锅水一下煮冒了，吴敬芳赶紧关火捞干丝，不小心还把自己烫了，一片手忙脚乱。
姜甜趴在床上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睡着了，她手上握着手机，铃声不断响着。持续不断的铃声吵醒了姜甜，睡得迷迷糊糊的姜甜，习惯性的滑动手指接起电话，
“您好……我是姜甜……”
听筒那边传出林小小难掩兴奋的嗓音。
“你昨天是跟周业闻在一起吧！啥情况！老实交代！”
“这种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我就说你俩绝对还有希望！ ”
“喂，姜甜！！！”
姜甜一言不发，头痛的挂掉电话。周业闻这个八婆，怎么什么都跟林小小说！姜甜不会知道周业闻只告诉了老郑，是老郑告诉了林小小，而老郑为什么会跟林小小说这些，依旧也是八卦的味道。
被林小小吵醒后，姜甜彻底没了睡意，屋外传来吴敬芳叫姜甜吃饭的声音，姜甜眼角的余光瞥见桌上的一沓文件，若有所思。
她拿着文件和洗漱用品来到院子。吴敬芳刚把做好的早餐放到桌上。
“诶，小闻推荐的装修师傅不是跟你约了十点吗？怎么起这么晚？”
“张工临时有事，十点半过去就行。”
珠珠家准备动工了，姜甜需要找到靠谱的施工团队。然而，她的资源全在北京，对于苏州，她一无所知。年前，周业闻的店刚刚装修完，他把当时找的工长介绍给了姜甜。昨天约姜甜出去也是用的这个借口。
姜甜吃了几口大煮干丝，感觉味道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有什么问题。面对吴敬芳期待的小眼神，她只能笑着说“味道真不错。”
吃了一会儿后，姜甜把刚才拿来的文件放到吴敬芳面前。“这个给你，好好看看。”
吴敬芳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封面写着“室内施工图”。翻了几页，她很快就一头雾水。“小姜啊，这是什么？”
“珠珠家的施工图。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全部背下来。”
吴敬芳愣住了，看着厚厚一沓资料。“背下来？！你是不是搞错啦？这上面都是图画和数字，要怎么背啊？”
姜甜一边吃饭，一边张嘴就来。“室内施工图第二章，拆墙、砌墙指示图。卧室西侧非承重墙拆除，做一堵南北走向的复合板墙，长度为3.2米，隔出多功能区宽1.5米、长3.2米，面积为4.8平米。”
吴敬芳跟着她的话，匆忙找到图上的位置，分毫不差。但她不理解，姜甜刚才背的不就是书房和更衣室的那间房嘛，这次方案最重要的一个点，她不背也知道啊。
姜甜看她不是很服气，继续背，“室内施工图第四章，地板布置图，剖面图1:100详解。主卧室实用面积13.2平米、次卧9.8平米、客厅实用面积7.8平米、多功能区4.8平米，铺防水木地板。厨房7.4平米、浴室8.2平米、阳台2.8平米，铺规格为600*600的防滑瓷砖。”
吴敬芳翻阅数据的节奏渐渐匆忙，已经开始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姜甜继续稳定输出，“室内施工图第九章，配电系统图。C65N电缆，C型断路器16毫安电流，1p……”
吴敬芳匆忙翻到第九章，仓皇看了看图，像是终于找到姜甜的毛病，赶紧打断她，“等等！你说的这些，图上可没有啊！这都是一堆英文字母和数字。”
姜甜叹了口气道，“你往后翻。”
吴敬芳翻到下一页，愣住。
“图上能写字的空间有限，所以都会有代号。每个代号我都另外做了标注。你对照着去背就行，一周后我检查。”
去见工长的路上，吴敬芳一直耷拉着脑袋不住叨叨任务太过艰难，她又不是你们专业人士，怎么可能一周背出来。
“对专业人士就不会给一周了，最多三天给我背熟。”
吴敬芳由衷感慨，姜甜这行门槛太高，记忆力就得远超常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以上电视节目了。不想姜甜听到这里却有点心虚，她是不会告诉吴敬芳，她练就出此等神功究竟是花了多少功夫的。
没多久，两人走到珠珠家楼下。单元门外只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正蹲在墙角打游戏。他全神贯注，开着公放和队友交流，脾气有些暴躁。
“打野你会不会抓人？不会抓人就去刷野，别来送头！射手你猥琐点！你都把对面送起来了！靠！“
吴敬芳好奇地打量他，拉着姜甜耳语，“是他吗？不是说经验老道吗，怎么这么年轻？”
姜甜瞥了他一眼，皱眉，直接掏出手机给张工打电话。很快，小年轻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把电话弹出来的页面推了回去。姜甜的电话被挂断，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不信邪地又打了一个过去。
小年轻游戏失败，把锅甩给了不停打来的电话。他气势汹汹地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同时，姜甜的手机也传来了他的声音。
张小秋没好气地，“喂？喂喂喂？听得到吗？你谁啊？打那么多电话过来，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姜甜沉默半晌，还是有点不确定地开口，“是张工吗？”
张小秋愣住，看向姜甜和吴敬芳。三人对视，尴尬的气氛在蔓延。但也没办法，总归还是要聊事情的。姜甜和吴敬芳带着张小秋进了珠珠家。张小秋一改打游戏时浮躁的样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真不好意思啊姜工。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想着打把游戏打发一下时间……你是不知道这些队友有多菜，着实把我气坏了。”
姜甜冷着一张脸。“不用解释，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张小秋追悔莫及地苦笑，“对对对，都是我的错。还是师父看得透，说这垃圾游戏迟早把我毁了。都怪我不听老人言，始终戒不了……”
吴敬芳倒是觉得张小秋有趣，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都什么年代了，打游戏都能参加奥运会了，怎么还有人讲这种死板的话。”
“您也会打游戏？”
“那倒没有，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游戏，谁会愿意带我玩啊。”
“我愿意啊！我们队正好还缺一个位置。”
“可以聊正事了吗？”
姜甜沉着脸，毫不留情地打断两人的亲切交流：张小秋赶紧收敛，连连点头。吴敬芳叹了口气，也立马拿出施工图和合同交给他。
姜甜用例行工事的语气介绍着,“这间房子面积不大，方案的施工难度也不大，就是预算有点紧。”
张小秋大致看了看方案，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你这看着面积不大，但是工程量真不小。客厅、卧室、多功能区的电路好多都是FC和WC，会多一笔开槽费。还有这个多功能区的墙体，你要做复合墙板外贴石头刷布，最外层还要刷漆，虽然看着高端，但效果并没有传统的打龙骨塞隔音棉来得好，还贵不少。仔细盘算一下，还能再省点钱的。”
吴敬芳看看张小秋，再看看方案，惊叹不已。她以为这人就是随便翻翻，结果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姜甜也有些意外，点头认同。“你说的没错，但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暗敷虽然有开槽费，但是相对美观，增加相应的插座位置能让业主生活更加便利。打龙骨塞隔音棉虽然物美价廉，但比复合墙板要厚至少3公分。本来实用面积就连60平都不到，再给墙面让3公分，会严重影响业主生活。”
张小秋恍然，随即有点慌了。“不好意思啊姜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找茬……”
“我明白，大家的立场不一样，装修的角度看事情比较纯粹，但设计师要考虑到全局。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相信我，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方案落地。”
“那是自然，我们肯定以设计师的想法为主。我这边对方案没什么问题了，不如来谈谈合同吧？”
姜甜和吴敬芳交换了一个眼神。吴敬芳拿出合同交给张小秋，“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都好商量。 ”
张小秋接过合同，翻了两页，皱起眉头。吴敬芳看他表情不对，立刻笑着补充道，“价钱这块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张小秋回过神，立刻冲吴敬芳笑道，“不用不用，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我没什么问题。”
“你能接受？”姜甜很意外。
“分工明确，明码标价，有什么不好接受的。我倒是害怕业主不接受我们，毕竟团队里全是年轻人，很多业主一看没有作品和经验，就连机会也不给。”
“怎么会没作品，小闻的减压馆不就是你们装的吗？”
张小秋一愣，“老周没跟你们说吗？那个减压馆是在我师父的带领下完成的。这个项目一开始找的也是我师父，但他老人家不接家装，看我独立带队迟迟不开张，就把我推过来了。”
姜甜和吴敬芳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午饭的时候，两人商量了一下。其实这个小张看着也挺能干的，专业能力应该不差。就是太孩子气，很难想象他要怎么带领一个团队。但姜甜觉得，也别一下把人看死了。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人，说不定做事格外利索。比如，周业闻。姜甜突然很服气自己，这种时候她还能跑题。看来果然是苏州的生活太安逸了。但这次，她不准备选张小秋。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经验不足。这个项目没有那么多钱给新手试错。”
吴敬芳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两人是在丁素娥家的小吃店里吃饭的，丁素娥端着热腾腾地饭菜过来后，特意对吴敬芳殷勤了些。
“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吧？”
吴敬芳礼貌地点头，“挺好的。”之前的事吴敬芳可还没忘呢。
明天社区里要办个活动，丁素娥诚挚的邀请吴敬芳，吴敬芳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现在可是姜甜的助理，有一堆整事要忙。况且，她还不想原谅丁素娥。
同样的午餐时间，周业闻却在徕空间里戴着口罩、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强力杀虫剂，四处喷杀。然后他紧紧关住了所有房门，冲下楼，到了一层后才摘掉口罩喘了口气。看来杀虫也是需要肺活量的。
老郑慢悠悠地把餐具都放进消毒柜里。“我就不陪你杀虫了，林小小下午约我吃饭。这次我选的餐厅比较偏，开过去要很久。”
“又去？你跟她出去吃饭的次数都比跟我要多了你知道吗？ ”
“我跟她是一对一公平交易，我帮她解决相亲，她请我吃饭。视频属于这项交易的副产品。”
他突然想起今天的天气预报说会有雨，看看外面的阴天，想起林小小那个糊涂虫一定不会带伞便让周业闻去给他拿一把。又想起今天的菜还没定，就按着林小小的口味给餐厅打了电话。
“鲥鱼没了那就撤了吧，本来就不爱吃鱼。换一个别的招牌就行。这个不行，必须是鸡毛菜，别的绿叶菜我朋友不喜欢吃。香菜能放点吗？好的谢谢。”
周业闻皱着眉嫌弃的看着老郑，“我跟林小小认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她这些臭毛病。你为什么会知道？”
“一起吃饭吃得多了自然就知道。”
“那不见得，你跟我吃饭就没有那么细心。”
老郑把背包拉链一拉。“你不爱吃蒜，但很爱吃糖蒜，除此之外任何形式的蒜你都无法接受，包括蒜香鸡翅的蒜香。你不爱吃煮鸡蛋和蒸鸡蛋，但是煎炒炸的就都行，溏心蛋也行，很奇葩。我平时不照顾你是因为没必要惯你的臭毛病，我之所以照顾林小小，是因为她出钱请我吃饭，万一吃得不高兴了她换个人做交易，我就亏大了。懂了吗？”
周业闻无言以对，但看老郑着急去吃饭的样子，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Pass掉张小秋后，姜甜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海选工长阶段。然而，海是海但没有人想让她选。靠谱的施工方不是想找大项目就是想长期合作，姜甜这种新人麻烦事太多，谁也不想多搭理。姜甜嫌弃张小秋是新人的同时，他也被别人嫌弃了。而像吴敬芳这种新人里面的新人，更心烦。
吴敬芳给自己泡了杯热茶，戴上老花眼镜，如临大敌。她拿起图纸翻开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读，“第一章，原始建筑户型图、户型图。”发现这一章没有多少字，欣喜地翻到下一页，一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立刻表情僵硬。她继续读，“第一章注解，原始建筑户型图所描绘的，是该住房在建筑设计师所拥有的相应位置、大小和空间布局。（重复）原始建筑户型图……”
吴敬芳反复把第一段话念了三遍，然后把眼睛闭上试图背出来，结果大脑一片空白。她泄气地躺在沙发上，耳畔嗡嗡作响。
于是，一夜过去了。吴敬芳裹着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工程图瘫在地上。吴敬芳裹着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工程图瘫在地上，有些过意不去。姜甜想走过去拍醒她，没想到吴敬芳睡得很浅，还没等她走近就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
“早上七点半。”
吴敬芳一惊，“你怎么起这么早？？
“约了几家装修公司谈一谈。”
吴敬芳赶紧起身，“好，你给我半个小时收拾一下……”
姜甜制止她说自己去就行，吴敬芳一愣有种被抛下了的感觉，立刻跟姜甜表示自己第一章已经背熟了。她张口想背，却只说了几个字就卡壳了。
“诶，我明明昨晚背得烂熟！“
姜甜笑笑，“学习需要有规律的作息和良好的身体状态。你这样熬夜是行不通的，昨晚上看的东西肯定都忘了。去好好睡一觉吧。“
吴敬芳也别无选择，但还是不放心地一直叮嘱，让姜甜不要太实诚，不要轻易露怯，不要每句话都说死了。
“千万不能像昨晚那样，说什么没有稳定的客源，你应该说有很多潜在的客户待开发！说真话也是有技巧的！”
吴敬芳絮絮叨叨的跟姜甜讲谈话技巧，姜甜劝吴敬芳劳逸结合，大概这就是搭档的意义吧。
去到某工程公司，姜甜在经理办公室外候了半天，经理才把客人送出了办公室。她赶紧上前自报家门，说自己昨天联系过，结果人家直接三两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根本不接姜甜这种小单子。接下来跑的几家也基本这样，姜甜接连被装修队的工长拒绝，他们要么面露难色，要么连理都不理她。
姜甜看着手机名单上仅剩的最后一个工长，找到了他的装修公司——荣华装修。
她礼貌地敲了敲敞开的门，正在和工人交待事情的马荣华看见了她。
“您好，我是三十三号工作室的姜甜，您是马工长吧？ ”
马荣华恍然，和姜甜热情握手。“你们叫我老马就行。你们工作室在皮市巷对吧？那里好多家装修的施工都是我负责的。”
“现在聊会不会耽误您工作？”
“不会不会，我把你约到这里，就是想让你更直观地了解我们团队。团队的调度啊，现场的规范程度啊，你都可以直接看到。”
姜甜观察着周围的人和环境，确实是正规又专业。她递上方案和合同道，“我现在接手的这个项目，属于老房改造，因为格局有限，可能施工难度会比较大，我属于帮业主寻求合适的施工团队。但费用上业主可能给不了太高的价格。’
马荣华没有看方案，先看了合同，皱眉，“你这个工程量又小，价格又低，接了也没什么赚头啊。你们工作室还有别的项目吗？”
“没有。”
马荣华叹气，“我理解，新手工作室都这样。”
姜甜看着对方手里一直没翻开的是施工图，知道这一单又要黄了。想要拒绝她的人都会有那样几个表情和行为，身体重心后仰，抿嘴，长出一口气，看起来一直在看文件实则眼神从未落定，下意识地抖腿……她想起吴敬芳的那句“说真话也是要有技巧的”，开始转动大脑。
“马工，我们虽然是新手工作室，但我已经不是新手了。苏州的客源虽然不稳定，但类比我在北京服务过的业主，待开发的潜在客户群非常多，不仅限于家装改造，餐厅、民宿甚至酒店都是我们即将服务的对象。”
马荣华有些感兴趣了，“是吗？所以你也在考虑找人长期合作？”
“这个没……”她闭上嘴，重新捋了一下思路。“没有合作过，我也不知道谁是合适的人选，您说对吧？这个项目虽然赚得少，但也不会占用你们太多的时间。就当给彼此一个磨合的机会，您说呢？”
马荣华没说话，而是终于打开了施工图，看了看重点内容。“这样吧，等今天工作结束，我去找我的合伙人商量商量，如果他们都同意，我再给你答复。”
姜甜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好的，我等您电话。”
夜色渐浓，但33号院中仍旧灯火通明。吴敬芳在沙发上背书，这一次还拿笔记做了重点摘抄，但仍停留在第一章没什么大的进步。姜甜焦躁不安，手里一直捏着电话走进走出。吴敬芳被她搞得心浮气躁，刚要说点什么时，电话响了。两人都是一惊，但很快就发现来电人是珠珠。姜甜调整了一下情绪。
“喂，怎么样，你那边有合适的人选吗？没关系，这也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你再给我两天，我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姜甜看了一眼钟，刚过十点半。她更焦躁了。
吴敬芳摘下老花眼镜建议道，“实在不行我们就还是找小张吧。”
姜甜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更烦躁了，“我刚刚问过了，他们刚接了新的案子，没时间了。”
“就一天的时间，这么抢手？”
“如果有足够的资本，谁不想要便宜又好使唤的人。”
“不对啊，以我之前装三套房子的经验，一个装修队可以同时兼顾好几个项目呢。”
姜甜揉揉太阳穴说出她从业多年看透了的潜规则，“这说明人家并不想跟我们合作。”
“那就让小闻去说，毕竟他们关系好。”
姜甜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退缩。“算了吧，不要总是麻烦他了。”就在吴敬芳还想再劝劝姜甜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
这一次，来电显示是“马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