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梧桐叶开始黄了大半,整个街道都萦绕着一股落寞的味道。一阵风起,那些彻底败落的叶子,终于再也忍不住风的召唤,摇摇晃晃的落在了柏油路上,任由行人的踩踏。
市中心举办了菊花展,各种各样的菊花开的饱满争奇,那股淡雅脱俗的味道,一直传播的老远老远。
张凌今日难得休息,带着他的一家三口说是要看菊展。车子刚刚停到停车场,张凌就接到了子旋的一通电话。他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正抱着卓谨的卓清然,立即犹豫了一下,将手机给关了。
“有什么事情你接就是。”卓清然一眼就看到张凌迟疑的样子。
“我都说了,今天我只负责陪你们母女俩个,其他事情我什么都不管。”张凌说着,从车子里拉过孩子,和普通父亲一样在卓谨小小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卓谨,爸爸今天带你和妈妈好好玩玩,你以后长大了可不要忘记爸爸和妈妈哦。”说完,还不忘用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卓谨似乎被张凌给逗乐了,立即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珠子,冲着张凌咧开了小嘴巴,呵呵的笑了起来。
张凌见卓谨笑了起来,不由得心情大好,冲着身边的卓清然说:“你看你看,人家都说女儿最贴爸爸,你看,我们家的小卓谨……”
卓清然双眼一弯盈盈笑意挂满了她白净的脸上,她走上前低头也抚了抚卓谨的额头,也逗弄起孩子来,时不时的抬起头与张凌两两相望,那相望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情意。
他们一家三口刚离开停车场,另一辆车子里随之钻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望着离开那相拥离开的两个背影,墨镜下的眼睛阴暗不明。
菊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一直被指清净、高洁、我爱你、真情、令人怀恋、品格高尚的意思,古代诗人画家,被用来吟诗作画的题材也数不甚数。晋代陶渊明《和郭主簿》中曾写道: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以及唐•太宗在《赋得残菊》中写道: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等一系列名言古句,不无赞叹菊花独特的气质。
菊展是本市一大盛景,两年开展一次,今年刚好是第二届,广场上人来人往拥堵不堪,尽管现在已不是盛夏,但仅仅一会儿的功夫,汗水就沁满了额头。
张凌让卓清然抱着孩子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自己去买点吃的和喝的。身后正好是一棵笔挺的玉兰树,卓清然屁股还没有捂热,就听见身后一句凉凉的话:“还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子。”
她随着声音转过头,就看见小金牙戴着molsion墨镜站在她的身后,那曝在墨镜下的轮廓分明而精致,金色的头发更是在光芒下耀眼异常。只见他突然从椅后一跃跳到了椅子上,屁股坐在了椅背上,低头看了一眼卓清然怀中正在熟睡中的卓谨,脸上的笑容分不清真假:“这孩子长得和你有点像。”
卓清然有些尴尬,她看了眼突然出现的小金牙,牵强的应了一下:“是……是么。”
小金牙目光望向了远方,目光透过墨镜看起来十分飘渺,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他说:“你说如果我们的孩子能活的话,你想让他长的像你还是像我?”
这是卓清然最不想提到的痛,是她这辈子最不想记起的一段黑暗。如果是他人提起,那么自己还可以认为是他无知、是他不知内情,但唯独一个人不能这么问,那就是造就了那一切的主谋。卓清然不是一个对往事耿耿于怀的人,可是也不是一个能让所有事情都随时间淡化的人。听到小金牙这么问,她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惨白,白的没有一丝丝的血色。她不动了,也没法动了,对于这么一个人,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搏击他。或者自己所表现出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会是一出非常滑稽的小品。
“你不回答的意思,我可以认为你是想让孩子长的像我么?”
为什么这个人,已经到了如今这般还不肯放过自己?明明将一切结束的是他,为什么还要来这般苦苦折磨于她?卓清然又要混乱了,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经历一个漫长又痛苦的马拉松赛,前面是跑不完的路,看不到的尽头。
怀抱突然间一空,将卓清然从自己的思绪里陡然拔出,她抬眼一看,竟发现小金牙将卓谨抱到了自己的怀中,细细的打量起来。
她生怕小金牙会对卓谨做出什么伤害,立即叫了一声:“把孩子还给我。”这一声声音尖细的厉害,将熟睡中的卓谨吓的哇哇哭了起来,这一哭更加让她的心惶恐不安。卓清然猛得站起来就要去夺卓谨。小金牙见她这般紧张兮佤,心里很不痛快,她身子一转将卓清然避了过去,毛茸茸的睫毛直接覆盖住了眼睛,他笑嘻嘻地说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只是抱抱他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卓谨哭着睁开眼睛,发现抱着自己的人,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张大了小嘴哭的越发卖力。卓清然越听心里越急,立即苦求道:“把孩子给我吧。”
卓清然说的诚惶诚恐,但看在小金牙的眼里却十分的讽刺。心一时间仿佛被冰块浇了个彻底,他弯起那月牙般的双眼,透过深沉的镜片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一如过往时那般漂亮,甚至还多了以往所没有的温雅。那黑而亮的长发所扎整齐的马尾,将她白晳的瓜子脸称得干净而高贵。
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心中所存在的位置从未变过。可她呢?她把他的位置摆在了何地?从不伦之恋,到如今的已为他妻,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过自己,还是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他的感情视如了粪土。
这一刻的小金牙那抑制多年的占有欲与嫉妒心,像是一颗真空收藏多年的种子,开始埋进了土,发了芽正迅速的滋长。
小金牙的手无声的伸向了卓谨细小的脖子,拇指一下一下的抚摸,这个孩子的生命,只需要他稍微用一点点的力气,就可以让他重新再投胎一次。他只需要用一点点的力气,就可以……
“住手!”
一声疾言的喝斥从正前方传来,将小金牙瞬间惊醒,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哭的卓谨正睁大着她黑溜溜的眼珠子无知的看着自己。小金牙一下子醒悟过来,在卓谨天真的眼神下,他突然为刚才自己所蒙生的邪念瞬间感到羞愧。他刚要把孩子还给卓清然,就看见张凌剑眉倒竖的冲了过来。
他嘴角一勾,单手就将卓谨举了起来。
卓清然被他这个动作给吓到了,身体一软趴在了木椅上,嘴里惊恐的嚷嚷着:“不要伤害孩子,不要伤害孩子。”
张凌对于小金牙的突然出现大感惊讶,更被小金牙这一举动给吓得不清,他将刚买好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矿泉水与饼干忽啦啦的撒落一地,手指向小金牙,张凌狠声威胁道:“小金牙,你要伤了我女儿半根毫毛,我绝对不会再客气。”
“呵……”小金牙冷笑了一声,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往来的人都停下脚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他咂了咂嘴,呵呵笑道:“干嘛这么激动,我只是抱抱孩子而已。”他说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又将卓谨重新搂在怀里还对着卓谨吹了吹口哨。
卓谨小嘴一张,咯咯的笑了起来,两只肉肉的小手张的老开,露出了手腕上那两个花生镯子,冲着小金牙开心的蹬着腿。
小金牙说:“你瞧,这孩子不是挺活蹦乱跳的么?”他完,觉得事情已经无趣,将孩子重新塞给卓清然,自已拍了拍手,从椅子上很潇洒的跳了下来。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张凌一把拽住了衣领。
“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在干什么?”小金牙说着一把推开张凌,自己很悠哉的整理揉皱了衣领,单手插进裤口袋,冲着张凌的胸口拍了几下说:“年轻人,火气不能这么大。”
张凌的脸完全变得铁青,那隐在袖口下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青筋一根一根地凸在手背上。
天知道他多么想杀了这个人,好解除心头上的那根刺。但现实又在迫使着自己不能这么冲动,千万不能这么冲动。否则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空。
见张凌的眼神像是要杀了自己一般,小金牙又扬起他无害的笑脸,故意上前几步,让自己与张凌的距离拉的很近,他附在张凌的耳朵旁,轻轻地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轻,可张凌听的很清楚。张凌的后背随着他的话毕陡然一僵,一双鹰眼倾刻间冷凝成冰。
对于张凌的表情,小金牙似乎感到很满意,他伸手拍了拍张凌完全僵住的肩膀,呵呵笑道:“你一定要尽快想出办法,来堵住我的嘴哦,不然……”他故意拖着音不再说下去。冲着紧抱着卓谨一脸惶恐的卓清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吹着口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