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T市。
今天是九月一日上午七点三十分,又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我正在闷热的公交车中。拥挤的交通,车子如龟爬,车内像蒸笼,空调温度打得再低也压不住人们的心急如火,个个都像小笼包肚子气得鼓鼓,身上大汗淋淋。
我将墨黑的头发全部向后绾成一个发髻,露出招牌的白嫩小脸和线条优美的颈项,一件有蕾丝边镶嵌的白色衬衫搭配一条黑色西式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露脚趾的高跟皮凉鞋,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女士公事包,和车上人们的焦急心情比较,我俨然很平静,一如十年前,一副事不关己,平淡不惊的冷酷模样。
今天的情况我早有预料,效仿龟兔赛跑,九点钟上班,却破例早出来半小时,为这龟爬的车速做了充分准备!
想到这几年,自己兢兢业业地做着每一件事,以各方面突出的成绩被破格提升为幼儿园园长助理,这是多么不容易啊。所以,我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严格要求自己,以求园里上上下下对自己的认可。
为了不耽误下车时间,我从前两站就开始向外移动,终于公交车到站,没有耽搁一分钟就径直下车,过了马路走入附近的一所爱童幼儿园,抬手看看腕表,八点四十五分,深吸了口气,推开园长助理办公室的门。
“嗨,来了,今天开学第一天,交通堵塞,我们幼儿园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随着声音走进一个蓄着短发,干练的女同事。
她是幼儿园里和我最要好的朋友——王俊怡。从高中到大学共同选择了幼儿教育专业,毕业后被这家私立幼儿园同时招入担任幼儿教师,她现在和我一样担任园长助理,一年后我们即将上任爱童幼儿园两个分园园长,她的座位刚好就在我的对面,每天朝夕相处、两个人的感情不是用一个“好”字就能表述的。
“昨天,我又被拉去相亲,真叫一个‘烦’啊!”我用纸巾沾去额头的汗,整个人瘫进座位,公交车上的拥挤让我感觉有点累。
“又相亲?阿姨怕你嫁不出去吗?”王俊怡打了一杯清水咕咚咕咚喝起来,眯起眼,神情不屑。
“上一次,你见的那位先生是工程师,可你说人家长得像‘唐老鸭’,这次见的是干什么的?长得像谁啊?”
“这次,是个中医师,我一见到他,差一点笑喷了。一对又圆又小的扇风耳,一副圆镜片的黑框眼镜,小小的嘴巴,简直,简直就是米老鼠,唉,太像了!你说我妈是什么眼光,找来找去,都快组成迪斯尼了。”
“哈哈哈哈,须茗啊,你的冷幽默从哪里学来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什么,我都烦死了。估计,再下一个不是‘古飞’就是‘布鲁托’。我想起这事就生气,气得直翻白眼,哪有心情笑啊,不过想想,把这些人放在一起,还真是很可笑的,嘿嘿。”
王俊怡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看看我一张苦瓜脸就知道我老妈又在为难我。
提起我妈,王俊怡就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每一次说起都很气愤,为我抱打不平。
“不知道你家‘地主婆’是亲妈还是后妈?自从我认识你以来,就没见你开心过。高中二年级暑假我去你家,正看见你在水池边抱着一大盆的衣服吭哧吭哧地洗着,你妈和你妹坐在房间里吃着西瓜,你妹吃一口,你妈喂一口,两人有说有笑的,那叫一个亲热。”
“再看你,洗好了衣服,又去淘米做饭,忙里忙外的,房间里的人悠哉游哉,你好像是他们家的佣人、奴婢。”喝了口水,王俊怡继续说。
“看着你的可怜相,我突然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唉!你们家都是什么人啊?须茗你不是笨蛋吧,怎么多年如一日服服贴贴为他们耐心服务,你不烦吗?”
“须茗,你还真不用说,你和你妹妹都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小小的鼻子精致可爱,就是她皮肤不如你白,你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可人家每天喜滋滋地,能说会道,透着灵气,肯定讨大人喜欢。不过,你妹妹也够任性,霸道的,欺负你这个姐姐从不手软。”整理着手上资料,王俊怡嘴上一个劲地叨咕着,为我鸣不平,这是她的直脾气,我很喜欢。
“现在看来,近半年,你妈拼命安排你相亲,估计她又要在你身上搞出什么花样,你可千万小心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要多留个心眼。终归那是你们的家事,我是个外人,不好直接参与。”说完,王俊怡不再吱声了,我很明白,她的这番话是为我担心。
我一边整理桌面上的资料,一边听着她唠叨,心里也在琢磨着,自从高考后发生的那件事,我妈的算计不得不防,俊怡的提醒我不得不考虑。
“须茗,阿姨最近拼命安排你相亲,没有别的想法吧?”王俊怡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问起来。
“说实在的,我对我妈近来的表现也抱有怀疑,每次想到这里,就不敢再继续想了,是不是又跟须家有关,也说不定。”我喃喃的说,脸上的表情立时凝重起来。
按照常理,妈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想,我又责备自己太多疑,心里不免有些歉疚。
“我对家人的行为总是忍了再忍,认为从小没有和父母在一起,现在听父母的话,多为父母分担家务,就当是相互了解,彼此磨合的一种方式。”我喃喃地说。
“须茗,你相亲……相亲……不烦啊!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喜欢的男生吗?”王俊怡突然转过身审视着我。
“你也知道,我……哪有?”我迟疑了一下,为难地说,忽然想起了他,稍一走神,就马上恢复过来。
“可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叫乔志斌的经常来找你,那人长得很高大健硕,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你们……”
“他呀,已经结婚了。不要说我了,工作吧,十点钟要到各个班级巡视。”我打断了俊怡的话,因为心里始终放不下他,只把乔志斌视作好朋友。前不久,乔志斌跑来告诉我,他有了女朋友,就要结婚了,我很为他高兴。
其实,半年来,每次相亲回来,我都会想起那个给过我温暖和关心的人——陈灏楠,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