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刹杏香
打开了头,张吉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个底儿掉,自然而然给傅明昆那点儿小九九也坦白了。
傅明昆没料到这厮真敢说,到手的把柄就这么没了,一时气急。但人悬在半空,除了能使点儿力晃悠两下,什么都做不了。
“老杜,这小子就交给你了,给我在捕房里好好招待招待!”许容方对着傅明昆点了点下巴,要不是眼下急着去找人,高低得给他两下。
“你放心走,这里我盯着。”杜邵笮应了一声,拍了拍许容方的肩。
许容方把枪重新别在了腰后,勾勾手指将三羊叫到了切近:“差人告诉马五,给我收了人准备进山!”
三羊一走,佟安却这厢十分自觉的开始嘱咐手下人:“告诉几个掌柜的,各处再给我抽一半的人手过来,众安堂的先生带两个,董老爷子年事已高,就不要劳烦他了。其余让他们几个调配着来,二十分钟之后我要看到人。”
几名黑衣人领命离开,很快就没入夜色中看不见了。
佟安却转过身和许容方对视两眼,没再说话。
他们俩都心照不宣,这回欠松月斋的不是几笔生意就能还上的了。佟安却肯如此帮忙,又顺带攀了交情,那必然是无利不起早。
只是不知道戴欲背地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问清了原委,张吉蒙眼的布也被拽开了。
他适应片刻,四下环视几眼,看见了被敲晕扔在一旁的手下,火烧火燎的一颗心总算安稳飞回了肚子。
先前只道摊上了松月斋那这回肯定悬了,活不了了,没成想还能捡回一条命。
也是到现在才知道,方才都是许容方作假的手段,他的人连点儿皮毛都没伤着,这待遇怕是落到傅盛来手里都不见得有。
张吉一颗心五味杂陈,名为良心的东西搅得他愈发后悔。
即便这事的起因不是他,闹到现在傅奚莳失踪亦和他脱不了干系,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他的人看管不力,把人看丢了。
见许容方安排人马要走,张吉开口叫住了他:“二爷,我和兄弟们对那片儿比较熟,不然,还是把我们一起带去吧,也好赶紧把傅小姐找回来。”
许容方闻声看过来,扫了一眼他那还在地上昏死的兄弟们:“找人的事就不劳费心了,杜督察那边还需要你们配合去捕房做些例行询问。”
这回张吉答应的很痛快,他被放下来后,还在横梁上吊着的就只剩了那主仆俩。
傅明昆约莫快要气疯了。
上海周边的山皆是矮峰,否则傅明昆也不会放心让张吉他们把人带到山里。
他们人多,搜山找人不是难事,难就难在现在天黑着,傅奚莳又是一个人。万一藏在什么边边角角,很容易就会漏过去。
只求傅奚莳警醒些,且没出什么别的岔子。
***
傅奚莳的确很警惕,她不敢走大路,便一直顺着先前那条干涸的溪道往前摸索。
奈何傅小姐最近运气着实不大好,才走了不过百米,前头就堵了一块石头,连带杂草缠在了一起。待她好不容易绕过去,又差点儿被人发现。
仓皇之间傅奚莳躲去了别处,之后再想绕回来,却已经失了方向。
傅奚莳有些丧气的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挑拣了块还算平坦的木桩坐下,支好蜡烛,拧开了酒壶盖子。
水只剩了浅浅一个底,酒气依旧浓烈,闻起来有些呛人。傅奚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口气喝干净了。
嗓子里的干涩瞬间得到了缓解,就是口感有些奇怪。
许是刚才匆忙之间没把酒倒干净还留了一些,导致每次喝完水都好似嚼了辣椒,从口烧到了胃。
倒也并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能让她短暂的暖和一小会儿,否则当真是坐不住。
火苗总是被不知哪吹来的风掐灭,傅奚莳打了个哈欠,不厌其烦的重新点着。
现在估摸已经后半夜了,那些找人的家伙也渐渐少了很多身影,恐怕就快要放弃了。
她头靠着树昏昏欲睡,实在很想念家里那张能将人陷进去的床。想着想着,脑袋一歪就要找地,却被一只手倏地扶住了。
傅奚莳本能要喊,那手反应比她还快,结结实实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刹若有似无的杏子甜撞进了傅奚莳冻得有些麻木的鼻子里,像是给她下了什么指令般,瞬间就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