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夜宿许家
饭桌上，其乐融融。
童曼葶和许容方一左一右将傅奚莳夹在中间，把她面前摆放的碗碟堆成了小山。不用她再去伸筷夹什么，根本吃不完。
其余人虽不上手，视线却始终停在这边。
拢共六双十二只眼，瞧得傅奚莳愈发拘谨。一度怀疑是不是领子上的扣子系的紧了，以至于喘气都有些费力。
不谈公事，不说旧事，四姑娘今日又格外老实的只顾闷头吃饭，关注点自然全放在了傅奚莳身上。
老太太的心思更是显而易见，就差拿笔写脸上了。
只顾笑呵呵的看着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提。
“咱们两家世交多年，我同你许伯伯，也算是瞧着你长大的。算起来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感情也稳定，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想的更长远一些。”童曼葶拿过大汤匙给傅奚莳盛汤：“不过这事还得先问问你的意思，还有你师父那边。”
傅奚莳料到要问，但没料到问的这么直接。
她放在膝上的手拽了拽许容方的衣角，嘴里应着声，手上搅着汤，为了堵嘴，接连喝了好几口。
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不知是为了等她的答案，还是因为她的动作。
尤其四姑娘，见鬼似的看着她，其他人的脸色亦有些复杂。像是不忍，又像是同情。
“您怎么忘了，我陪她过完生辰就得回纽约，咱们自家生意，总不好一直让杜邵笮盯着吧。”直到许容方说完，傅奚莳才把这一言难尽的汤咽下去。
又酸，又辣，还有些微微的苦，连玉涑堂的药膳都比不上。
这一回属实是大意了。
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建设，知道童曼葶的手艺难以下咽，堪比泔水。
但没想到如此实在，竟没一点儿杜撰的成分。今天一尝，果真是货真价实的难喝。
她偏头冲许容方吐了吐舌头，强忍着平复表情，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囫囵嚼了两嚼便吞进了胃。
许容方悄悄捏了捏她的指骨，把提前盛好的鸽子汤换到了她面前。
二者看起来大差不差，味道却是天差地别，傅奚莳尝了小半碗，方觉自己的舌头被救回来了。
四姑娘隔着桌子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柳云袖也对她和善笑笑。
童曼葶没留意她们的小动作，自顾自给许岱铭盛着汤。
许岱铭搅了搅汤碗，抬起勺子要喝，又似想起什么突然放了回去：“说的是，老杜前几天还问我来着，说咱们家这臭小子给他儿子拐到哪儿去了，都小半年没瞧见人了，连封信也没有。这回你过去，正好劝他赶紧回来，省得他爹成天管我要人。”
一顿饭吃到天黑，婚嫁一事被许容方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不尽然都是假话，也的确没有几句真。
他的确抽不开身，这一回去纽约，再回来只怕又得一年半载。
至于他们两个的事，傅奚莳并非不愿，只是时局不安，要费心的事又太多。
傅家的家业依照头两年新出台的法条已被她顺利继承，许容方专门替她拨了人看着，但有些决断依旧得要她自己去定夺处理。
就如同许容方之前说的那样，盛端不是他一个人的，傅家这些田产铺子搁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问题，天长日久可就说不好了，早些分开没有坏处。
即便她拿在手里有亏损，也好过将来混成一坨糊涂账。
而庆祥班因为天宝火灾元气大伤，莫行章的身子又每况愈下，往后何去何从还无甚头绪。身在班子里，日后少不了劳心费神。
她顶着傅小姐的名头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做什么都无须犹豫。一旦成婚，傅小姐成了许太太，便免不了诸多考量。
于自己，于许容方，于许家。
“说起来，你还是头一次来我院子里吧？”许容方引着傅奚莳去了一条小路，顺着青石板能一路到他院门前。阖家上下知道他不喜人打扰，所以鲜少有人走。
“好像确实没去过，你们家我去四姑娘的院子多些，小时候时常过来找她玩。”傅奚莳四下张望，夜灯之下，是条陌生的小路。
“那老三的院子呢？”许容方临了和许岱铭喝了两杯酒，这话问的略带些醉意。
“你猜？”傅奚莳回头瞧他，卖起了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