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董智扬忽感愧疚，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大字写得真好啊，一看就是练过的。笔锋苍劲有力，字体行云流水。张主任，您经常来江边遛弯吗？”
张秋实哈哈一笑，解释道：“我这就是闲着没事随便写一些，刚写没几天，跟狗爬的一样，自己都不好意思多看。好在是以水代墨，一会儿就消失了，不怕丢人。哎，你今天没去上班啊？”
“我……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正巧遇到您。”
张秋实似乎猜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智绿公司又遇到麻烦啦？说说看，不过我现在的情况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董智扬神色黯然，抱歉地说：“对不起，张主任，是我连累了你。”
张秋实显然并不在意，解释道：“组织上的安排，跟你还有智绿公司没有关系。好了，说说你的事情吧！反正我这段时间闲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拿拿主意也不错。”
“其实也不算是麻烦。”
董智扬一边帮张秋实收拾水桶，一边字斟句酌地说：“SMM公司近日派来代表，洽谈合作意向。”
“这是好事啊！”
“他们提出了两套方案，第一，全资收购智绿公司；第二，与我们智绿公司合资设立股份公司，准备上市。”
“你更倾向第二方案？”
“设立合资公司，SMM公司的条件是股份占比51％以上，要求绝对控股。也就是说，我们智绿公司可能要给SMM打工了。”
张秋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愿意接受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也在犹豫。对此您怎么看？”
张秋实心情复杂地望着董智扬，欲言又止。
在开发区管委会工作多年，像董智扬遇到的此类情况，张秋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人各有志，没有对错，岂能轻易下结论？
董智扬一脸茫然的看着张秋实，等待他的意见或建议。
“斯康克公司的王旭东，你认识吧？”
“认识，东哥之前帮了我不少忙。”
“那我建议你，应该找机会跟他好好聊一聊。你现在遇到的问题，王旭东都经历过。”
“是吗？”
“他入驻开发区创办斯康克公司还算比较顺利，ICT基础设施产品、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等，多个项目都受到资本青睐。当时也有跨国公司与斯康克洽谈合作，全资收购或者参透入股设立合资公司。”
“跟我们智绿公司目前的状况是一样的？”
“是的，这是资本运作的游戏，也是诸多高新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实际问题。关键还是你自己的态度，以及你创办智绿公司的初衷。”
“我好像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那就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
董智扬、张秋实边走边聊，两人来到江边，扶着栏杆，遥望辽阔的江面。一群渔鸥追随着货轮上下翻飞，不时朝着翻滚的江水俯冲觅食。
“后来呢？东哥做了怎样的抉择？”
“王旭东给人的印象儒雅而淡定，但是骨子里的倔强帮他做成了大事。他抵挡住了诱惑，坚守了底线，尊重了自己创业初衷，才有了今天斯康克股份公司的辉煌。具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跟王旭东好好聊一聊……”
董智扬感慨道：“东哥确实令人钦佩，他的成就配得上他的努力。他曾经跟我讲过一个关于loser的故事，说那是崇尚个人奋斗并与命运做长期抗争的悲剧，而我并不那么认为。”
张秋实点头表示同意，“没错，王旭东不是凡人，他的境界已经远超很多企业家的视野。”
“如果只想着小富即安，个人的拼搏奋斗一定会失去了方向。”
“其实，智绿公司的技术创新能力与优势是很多企业无法企及的，这也是你们的核心竞争力所在。”
张秋实意味深长地看了董智扬一眼，建议道：“智扬啊！智绿公司的前途命运就是你的前途命运，如果非要听我的建议，我希望你把目光放长远，不要被眼前的那点利益所诱惑。我们东江市已经提出增强科技创新驱动力、突出企业创新主体地位不动摇的发展理念，接下来势必会对优势企业进行重点扶植，而始终走在科技创新前列的智绿公司势必将迎来难得的发展机遇。”
董智扬似乎仍在犹豫，眼神飘忽不定。
张秋实一眼看透董智扬的心思，话锋一转继续道：“当初你选择海归创业，一手创办智绿公司，目的是什么？将你的研发成果转化，从而实现盈利？或者制造噱头靠炒作再把公司卖出去？我不相信这是你的创业初衷。”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那是因为一份牵挂，一缕乡愁。其实你董智扬心里放不下的是祖国，始终想着感恩反哺生你养你的这方热土！”
张秋实这句话像一记铁锤重重地砸在董智扬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身体微微有些颤栗，一腔热血直冲头顶，浑身燥热且充满了力量。
“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张秋实钦佩地望着董智扬，感慨道：“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很多人秉承金钱至上的观念，只顾眼前利益，忘记了初心，忘记了本性。而你董智扬则不一样，你有自己的坚守，有自己的理想。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希望智绿公司努力将‘瞪羚企业’发展壮大为‘独角兽企业’，苦练内功，提高企业抗风险能力，积极参与国际竞争，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作出更大贡献。”
这是一家国际知名的五星级连锁酒店，巨大的LOGO高悬在大堂正中的墙壁上。
肖义鹏进门后左顾右盼，看到张帅正起身朝他招手。
接到张帅的电话，得知美国硅谷大名鼎鼎的SMM公司前来开发区洽谈合作事宜，肖义鹏对此极为重视，当即与张帅约定了见面时间，为此还推掉了一些会议。
继任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之职的肖义鹏可谓日理万机，但是面对重中之重的招商引资工作，他丝毫不敢懈怠。
在场之人除了张帅，还有他的妻子Katherine。
肖义鹏与张帅握手寒暄。
“张博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一转眼，你就变成了大名鼎鼎的SMM公司的首席谈判代表，这就叫实至名归啊！”
张帅透过暗褐色的镜片偷偷观察肖义鹏，同时不忘恭维道：“肖主任一路平步青云，仕途坦荡，恭喜恭喜呀！今后还望肖主任多多提携帮衬，敝人责任在肩，任务在身，压力大得很。”
“好说，好说。”
“肖主任请坐。”
肖义鹏落座，这才注意到旁边的Katherine。
“这位是……？”
Katherine或许是饿了，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辣鸭头，见肖义鹏发问，礼貌地朝他点头微笑，可惜嘴里鼓鼓囊囊，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帅介绍道：“内人，贱内。瞧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啃着辣鸭头根本停不下来。”
肖义鹏哈哈大笑。
“我们中国的美食广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都到东江来了，你记着带人家四处转一转。青龙山、金佛顶、南龙潭、休闲小镇、百家村步行街，好吃的好玩的可不少呢！你们绝对不虚此行。”
Katherine一乐，“肖主任，谢谢你，敝人都记下了。”
听到Katherine说中国话，肖义鹏多少有些意外，“汉语说得真标准。老师不用猜，肯定是这位才高八斗的张博士。”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张帅代表SMM公司阐述立场，重点针对与智绿公司合作的两套方案与肖义鹏交换了意见。
他当然知道，第一种全资收购方案只是障眼法，董智扬等人同意该方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第二种方案——设立合资公司便成为双方有可能达成一致的最终解决方案。
肖义鹏当场表态，认为第二种方案完全可行，能与大名鼎鼎的美国硅谷高科技公司合作，是金陵开发区企业的荣幸。
他说：“多好的事情啊！SMM公司与智绿公司合作，也算是强强联手，互利双赢。三年火箭上市路线图的制订也非常清晰明确，我也相信由SMM公司绝对控股的合资股份公司具备上市的实力和一切条件。董智扬他为什么不同意啊？还不是想趁机抬高身价？与SMM公司讨价还价多得些股份？这种人我见多了，你们这边绝对不能妥协太多。”
“倘若吾等不妥协，此事便很难进展下去。”
肖义鹏不以为然，安抚道：“张博士请放心，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件事情包在我肖义鹏身上，我找机会跟董智扬好好谈一谈，说服他以大局为重，尽快促成双方合作。”
张帅感激不已，与肖义鹏握手。
“多谢，多谢。肖主任高瞻远瞩，大将之风，乃吾辈楷模。若能促成此次合作，您便是开发区的功臣，SMM公司入驻开发区也有了主心骨啊！”
肖义鹏高兴地说：“欢迎国际知名公司SMM早日入驻开发区，我们管委会这边将为股份制合资公司的设立、运营提供一切便利，特事特办，一路绿灯。提前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