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体内蛊毒被大量祛除,钻心蚀骨的剧痛消褪。
太平公主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陆长风近在榻边的侧脸。
他额角冒汗,眉头紧锁,左手握着一颗光晕流转的球状石头,右手按在左手手背,双掌合力,将精纯温和的神农气经由石球化作一道磅礴的暖流,笼罩她的上身,毫无保留地持续涌入身体……
这又是什么宝物?
太平虚弱地笑了笑,估计像那个【孔雀翎】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
这些东西,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秘密。
太平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专注、用心、全力以赴……
看着看着,或许是因为初醒的虚弱,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忽然感觉浑身无力,身子不由自主地一软,向着床沿、亦是向着陆长风的方向轻轻歪倒。
陆长风正全心操控着真气,察觉到她身体失衡,心下一惊——此时正是驱毒的关键时刻,气息稍有紊乱便可能前功尽弃,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按在左手背上的右手瞬间松开,手臂迅捷地一环,恰好托住了她歪倒的肩背,将她稳稳扶住。
而他的左手,依旧紧握着九龙石,稳稳地悬于她气海穴上方,那蕴含着九龙石神效的青碧色真气,非但没有中断,反而因为距离的拉近,输送得更为精纯绵密。
刹那间,两人的姿态定格。
太平虚弱无力地倚靠在他臂弯里,头枕在他肩侧,呼吸可闻。
陆长风半俯着身,一手揽着她,另一手仍在为她持续疗伤驱毒——虽然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但也顾不上了,眼下什么意外都不能阻止他拿到《三分归元气》!
太平没有动弹,也没有力气动弹,此时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了她,她轻轻合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中。
殿内东南角的阴影里,惊鸿芙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们看到公主醒来,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泪光,正要上前侍奉,随即映入眼帘的亲密姿态,让她们脚步一顿。
最受冲击的是薛崇胤。
他一直紧盯着救治过程,见母亲脸色由青转红,气息趋于平稳,心中巨石刚刚落地,正要对陆长风投去感激的目光,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感激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目光在母亲安详的侧脸和陆长风专注的侧影之间来回扫视,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
他深知母亲是何等骄傲强势之人,何曾在外人面前显露过如此脆弱依赖之态?
即便那位外界传言备受宠爱的司礼丞高戬,也不过是母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消遣,跟眼前此情此景截然不同,这绝非寻常医患之间的关系!
【成功救治李令月。奖励发放:满级《三分归元气》。】
终于到手了!
陆长风长舒一口气,抬眼就看到薛崇胤古怪的眼神,再低头一看。
不好!
陆长风心头一跳,暗道不妙。
这姿势太过暧昧,尤其还被太平的亲儿子撞个正着,他明明是在全力救人,此刻却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不过他立刻稳住了心神。
我心虚个什么劲?
太平公主蓄养面首在长安城根本就不是秘密,薛崇胤身为长子,对此应该心知肚明,别说自己清清白白,就算退一万步,真是她的“入幕之宾”,在这位长公子眼里,也该习以为常,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念及此处,陆长风底气顿生。
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维持着疗伤的姿势,又把了把脉,确保蛊毒完全清除,这才从容不迫地将她扶正,让她靠回软枕上,动作自然流畅,不带半分旖旎。
做完这一切,陆长风直起身,目光坦然,看向薛崇胤:“长公子,殿下体内蛊毒已全部清除,但反噬凶猛,元气损耗甚巨,需静养一段时日,万不可再动气劳神。”
他绝口不提方才的尴尬,俨然一副尽职尽责、心无杂念的医者模样。
薛崇胤被他这番坦荡的态度弄得一怔,满腔复杂的情绪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看着陆长风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又看了看母亲虽然虚弱却已恢复平静的神色。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平公主此刻也睁开了眼睛,眸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儿子和陆长风,随即落回陆长风身上,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淡淡道:“有劳陆先生了。”
这一句,算是为方才的情形定下了基调——纯粹的医患关系,救命之恩。
薛崇胤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对着陆长风郑重一礼:“先生大恩,崇胤铭感五内!”
“分内之事,长公子不必挂怀。”
陆长风心心念念接收奖励,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而向太平公主拱手:“殿下既已无碍,下官便先去开具调理方药。”
太平点了点头。
陆长风转身就走,步伐稳健,背影挺拔,没有丝毫留恋迟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薛崇胤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这位陆先生与他母亲之间,似乎哪里不太对……
“殿下!!”
武攸暨顺着陆长风打开的殿门冲了进来,满脸焦急地要扑到榻前:“您怎么样了?臣听闻您旧疾复发,真是忧心如焚……”
他话音未落,太平公主已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武攸暨的动作瞬间僵住,不敢再靠近。
“本宫无事。”
她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有劳驸马挂心,退下吧。”
“殿下……”武攸暨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还想再表忠心。
“出去!”
太平的声音陡然转冷,不容置疑!
武攸暨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脸色一阵青白。
他讪讪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最终在薛崇胤冷淡的目光和芙蓉无声的请离手势下,只得躬身行了一礼,灰溜溜地退出了寝殿,转过脸的瞬间,表请屈辱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