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陆长风神功在手,胸中意气风发。
他左脚微踏,身形如被一缕清风托起,悄无声息地闪出房门,落入庭院之中。
此时月华如水,倾泻在院内。
他刻意收敛了那骇人听闻的四十丈气场,也将澎湃的内力压制在体内,仅以招式精妙与意境感悟为主,开始演练这新得的三绝之力。
心念动处,身形随之而变。
时而如风般迅捷无常,双腿交错间,叠影重重,正是风神腿的“捕风捉影”,身影在丈许方圆内闪转腾挪,带起片片落叶随之旋舞,飘逸灵动。
倏忽间,掌势一变,如流云般舒展绵长,双掌翻飞,气劲缥缈难测,似虚还实,一招“披云戴月”使出,掌影如云霞弥漫,看似柔和,却内含一股排山倒海的暗劲,将空中飘落的几片树叶无声地震成齑粉。
紧接着,拳风骤变,天霜气缭绕周身,周围温度随之骤降,拳出如冰河裂地,招式古朴雄浑,每一拳都带着天霜拳特有的阴寒肃杀之意,拳锋过处,空气中水汽凝结成细密的白霜。
他并未将三绝招式死板地串联,而是信手拈来,随意转换。
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三绝之力的部分特质,或是迅疾,或是刚猛,或是阴寒,亦或兼而有之,变化由心。
三种武学圆融贯通,虽未动用真力,但那变幻莫测、意蕴无穷的架势,已足以让任何识货之人为之心惊。
暗处的枯骨三煞便是如此。
他们屏息凝神,死死盯住庭院中那道腾挪的身影。
他们三人出身岭南邪派枯骨门,一门三杰,经数十年苦修,早已修出元神法相,臻至宗师之境,武道底蕴深不可测!按理说,以他们的境界,本该俯瞰先天层次的任何变化,然而此刻,陆长风给他们的感觉却极其古怪,甚至……危险!
明明之前此人进门时,气息还是一泓清水,深浅一目了然。
可此刻,这泓清泉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水面依旧平静,却再也窥不见内里乾坤……
这般脱胎换骨、判若两人的突飞猛进,简直闻所未闻!
枯骨三煞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
公主殿下让他们保护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青黛执行完外面的差事,提着食盒归来,她刚走进院子,便被眼前的一幕吸引。
只见月光下,陆长风的身影如鬼似魅,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如清风拂柳,时而如流云舒卷,时而又如寒霜降世。他演练的武功,与她之前所知的任何路数都截然不同,精妙深邃之处,犹有过之。
她一眼就看出,自家先生这绝不是在温习旧学,而是不知又从何处,学会了一套极为高深、风格迥异的新武功!
青黛站在原地,没有出声打扰,一双美眸紧紧跟随着陆长风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她为先生又得奇遇实力大进而感到由衷欣喜,但同时,也有一丝担忧——先生的提升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超乎常理,快得她……跟不上。
她自问天赋不差,修炼也算勤勉,可如今看来,差距大到让人绝望。
再这样下去,自己还能跟上先生的脚步吗?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他身边,为他分忧,而不是成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吗?
青黛脸色有些苍白。
陆长风身形一顿,缓缓收功,漫天幻影尽数收回,寒意与云气也在瞬间消散。
他转过身,看到青黛,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回来了?”
“嗯。”
青黛收敛心神,将那份担忧压下,走上前,好奇道:“先生,您这练的又是什么武功?看起来好厉害,奴婢完全看不出路数。”
陆长风想了想:“……算是李卫公的武功吧?”
“卫国公李靖?”
青黛走入庭院,将食盒放在桌上,摆好碗筷,意外道:“卫国公的绝技不是军阵术法绝学《六军镜》吗?他还擅长拳脚?”
陆长风随口笑道:“毕竟军神嘛,多才多艺也正常。传声蛊给他们了?情况怎么样?会用了吗?”
青黛点了点头:“已经给了,他们神智损失的比较严重,现在还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不过先生的药很神奇,他们越来越聪明了,长手已经可以动用自身的功力,应该很快就能流畅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就好。”
这些孩子被榨干生命、服用血太岁炼成的增功秘药,或多或少都有真气在身。
长手是最早的实验品,也是根骨最好的孩子,本身有后天修为,放在他这个年纪,只论境界当真凤毛麟角,可惜功力是用命换来的……
陆长风叹了口气,坐下来用晚膳:“苏伯年什么反应?”
青黛在对面坐下,有些意外地道:“还是先生看得准,苏伯年确实教得很用心,对那几个孩子也颇有耐心……真没想到,这位昔日的大乘教八叶护法、二张旧人,竟然还有如此慈眉善目的一面。”
陆长风夹了一筷子笋丝,笑道:“俗语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些江湖高人退隐后,往往会有两种变化——要么郁郁寡欢,要么返璞归真,他修为被废,年过半百又孑然一身,如今能在教导后辈中找到寄托,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青黛点了点头。
陆长风抬眼看向她,见她眉宇间仍带着些许忧色,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这点从白天遭遇赤焰虺她帮不上忙时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青黛无疑是个好姑娘,接连几次都帮了大忙,有些还是冒险相帮,陆长风想到这里,心下一软,语气放得更缓:“我这段日子偶得了一部功法,路子很特别,倒是很适合你。想不想学?”
青黛闻言,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抬眼迎上陆长风温和的目光,心头暖流淌过,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点自嘲道:“先生的武功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奴婢资质驽钝,怕白白糟蹋了先生的心意,只要……只要还能跟在先生身边,为先生处理些琐事,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话音带着点颤抖,那份怕被抛下的不安,终究是没能完全藏住。
陆长风看着她微垂的眼睫,轻轻笑了:“说什么傻话,能当上梅花内卫的又岂是庸才?你不用跟我比,我这也是有原因的……”
他悠哉喝了口酒,故作神秘道:“没听说过‘开天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