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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茶2025-06-24 14:46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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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第一个计划针对的对象是向肖。

我问伍谦,他准备怎么做,他只说交给他,其他的也不告诉我。

但其实很好猜,尤其是伍谦接到的那个电话。

这几个月,社交平台上最红火的就是世界杯的消息,哪支队伍赢哪支队伍输,都被很多人关注,尤其是那些加上金钱砝码的人。

伍谦想要做的,就是让向肖变成这类人。

而向肖,其实是个很好接近、头脑简单的角色。伍谦仅仅是和他去了同一家网吧,邻桌坐了两天,向肖就主动和他搭话了。

「兄弟,你技术不怎么样啊。」

「我第一次玩,不太会,抱歉。」

伍谦回来后和我说起这件事,语气里都是厌恶,说完他又把我拢在怀里,我不动声色地贴近他。

这之后,伍谦和向肖保持着不深不浅的联系,基本上就是「上号」「今天我带你打」这一类的消息。

伍谦经常打开游戏界面问我,这个皮肤好看还是这个角色好看,只要我觉得好看的他都会买下来,然后在与向肖一起打游戏时有意图地展示出来。

时间一长,向肖就开始明里暗里问伍谦家里是不是很有钱。一开始伍谦只说家里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多的也不再和他透露。

越是藏着掖着,向肖越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我和伍谦坐在奶茶店等奶茶时,接到了向肖打来的电话。

我小口抿着奶茶,故意看向窗外。

伍谦一边慢悠悠捏我的手指,一边故作正经地答应电话那头的邀请。

挂断电话后,他挑眉,「猜猜他叫我做什么?」

我推开他的手,睁着无辜的眼睛:「猜不到。」

他笑嘻嘻地抢过我面前的奶茶,说给他喝一口再告诉我,我指着他面前没开封的那杯。

「明明是一个味道!」

向肖叫伍谦晚上去吃大学城外面的烧烤。

但绝不是为了联络感情。

我揽着伍谦的手,有些担心地皱眉:「你小心些。」

伍谦轻笑一声,挠了挠我的下巴,「遵命。」

晚上伍谦的视频通话打来时,我正在洗脸,没冲干净洁面乳我就着急接通视频。

泡泡敷住眼睛,刺得我有些痛。

伍谦带着笑意叫我:「脏脏的小猫。」

我一愣,飞快地洗掉脸上的泡泡,叉着腰问他什么意思。

他的脸离摄像头很近,耳朵有点红,「现在是干净的小猫了。」

我小声地骂他,好像忽然想起他今晚出去和向肖见面,着急地问他:「你怎么了?」

他慢吞吞地开口,像在逗我玩:「他说请我吃烧烤,但去了之后一直在灌我酒,挺笨的,我装醉,他就信了。」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继续问他:「他灌醉你干嘛啊?」

「他问我,家里没钱,那零花钱都是哪来的。」伍谦眼里一抹讽刺掠过,很快又恢复常态。

静默好一会儿我才问:「那你怎么回的?」

伍谦淡淡道:「小猫,恶人自有恶人磨。」

伍谦不仅在帮我,他也并没有把向肖逼上绝路,只要向肖自己懂得及时收手。

但没有人给过我和吴渺机会,我也不想让他有收手的机会。

我买了很多账号,不停地给向肖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上发送「因xx一夜暴富」的短信和链接。

只不过这些伍谦都不知道罢了。

他正在因为我昨天答应和他回家见家长而高兴。

我也很期待…他妈妈看见我会怎样呢?

坐在车上,我有些不安,脸色苍白,「真的不给阿姨带些什么东西吗?」

伍谦叹了口气,把我耳边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小猫,你问了三遍了,一会我们去楼下买些水果带上去就好,懂了吗?」

我连忙点头:「懂了懂了,那我一会来挑水果。」

伍谦为了缓解我紧张的情绪,和我讲起了他的妈妈。

伍谦五岁那年父亲就和小三跑了,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费心把他养大,为他付出了很多代价,他觉得很愧疚。

我安慰地抱住他,说:「你一定是阿姨的骄傲。」

他微笑着点头。

当然了,张娜以前最爱说,她儿子多么优秀,很难找到一个人配得上他。要是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和我狼狈为奸,她一定会气晕过去吧?

在小区外面买水果的时候,我挑了个西瓜,很不甜的那种,水果店老板再三问我要不要换一个,我笑嘻嘻地揽着伍谦的胳膊:「我们就要这个!我以前跟着朋友学过怎么选西瓜,相信我,这个一定好。」

伍谦拎着水果袋子,把我牵着走。

「来了——」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站直身子装模作样地理干净头发。

张娜手上还举着锅铲,脸上的笑意在看见我那一刻戛然而止。

伍谦高兴地抱住张娜,又给她介绍起我来:「妈,这是我女朋友,夏晴,我带她回家看看您。」

张娜死死地盯着我,脸色难看。

伍谦觉得奇怪,又伸手想把我往家里拉。

我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脸色刷白,嗫嚅道:「张老师…」

说完后我像被吓得眼眶通红,转身跑下了楼,伍谦没追上我,应该是被张娜拦着了。

不过今天之后,我和他也不会再有关系。

向肖死了。

是跳楼死的。

两个月赌球,不仅把他的钱全部输光,还在网上借了不少高利贷。

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换了身衣服,戴上被我藏在柜子里的蝴蝶结发绳,拦了辆出租车往家里赶。

路上还滴了几滴前几天买的眼药水。

司机看我眼圈微红又弱柳扶风的模样,问我有急事吗?

我哽咽:「哥哥跳楼了。」

他一怔,「节哀。」

下车的时候,看到人群已经围成一圈被拦在警戒线外了,我一眼就看到捂嘴崩溃大哭的向玲。

她很漂亮,我不否认,几年前即使是带着一个拖油瓶儿子,她也能风情万种地嫁给我爸,现在即使是面对这种绝望的情况,她也依然哭得梨花带雨。

看到我,周围的邻居都让开一条路,好让我能上去扶住向玲。

我确实也走上前了,伸手把可怜的继母揽住,或许是因为看到我这个熟悉的人,她哭得更是厉害,一边叫着向肖的名字一边要无力地倒下去。

我当初也是这样看着吴渺离开,却没有办法抓住他的手。

她和我多相似啊。

所以现在,我伸出手,戳了戳她。她抬头看向我。

我带着微笑做出口型:「砰——」

当初她绘声绘色地和所有人描述吴渺,现在,我笑着提醒她向肖从楼上摔下的声音。

向玲疯了。

所有人都说她是因为儿子没了精神有些失常。

她老是抱着别人家年纪小的孩子叫儿子,有一次差点把一个小婴儿从婴儿车里抢出来扔在地上。

夏启只能挨家挨户道歉,最后带着向玲搬走,也许去了精神病院。

和我无关。

我挖起一小勺糖,加在咖啡里轻轻晃动勺子。

「现在,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报复?」

伍谦变得很瘦,短短一个星期,他脸颊旁的肉都凹陷了下去,胡子拉碴的,和翩翩公子判若两人。

我薄薄的唇微勾,「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他继续问:「我妈妈就是你提到的,欺负你的班主任对吗?」

我沉默地喝着咖啡,看着外面车水马龙。

最后,他嘶哑的声音问我:「小猫,我也是你计划的一环,为了报复那个没有师德的班主任,对吗?」

清脆的陶瓷敲击声响起,我把杯子放在玻璃桌上,慢条斯理地看向他,「我说过的,我不是小白花……也从来都不是干净的小猫。」

他像一瞬间被人抽去脊梁骨,弯着腰痛苦地坐在原地。

「钱我已经给了,就先走了。」

外面太阳有些刺眼,我抬手遮在眼睛上方,看到路边一对穿着夏季的校服的小情侣,才恍然发现,又到盛夏了。

坐在敞篷三轮车的后座,我有些惴惴不安,开三轮的大叔很热情地问我要在这里住几年。

我毫不犹豫,「应该会一直待下去。」

他乐呵呵地说:「好哇,我们都羡慕大学生了,大学生都能干,懂得也多。你愿意来我们村里,我们都高兴!」

他一路都在和我聊天,我只需要听他提起村里不同的人家,记住他们的性格和喜好,方便日后打交道。

过一会后三轮车停在一家人门口,门上挂着些干玉米和西瓜花。

我还没做好准备,三轮车大叔就扯着嗓子喊屋里的人出来:「吴婶——出来咯,有人找!」

我着急忙慌地从稻草堆上下来,却还是来不及,和开门的吴婶打了个正脸。

三轮车后座上的稻谷被我顺了下来,我有些尴尬地把背上沾的抖下来。

又低下眼睛不敢看面前晒得黝黑的女人。

「吴婶,这小女娃说认识你,正好又是这一批返乡的大学生,我就把她顺带拖过来了……诶诶,你哭啥?」

吴婶把我拉进家里,又给我倒上一杯茶,擦掉流到下巴的泪,温声问我:「累不累?」

我说不累。

她又笑了,说:「哪有大学生不累的,他们都说现在读书老辛苦了。」

我还是摇头,重复说自己不累。

吴婶在家里抓了两个西瓜放到大叔的三轮车上,感谢他在我一程,关上门回来坐到我跟前。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突然下乡来了?」

吴婶顺着我的目光,看到桌上摆着的合照,照片里是她和小时候的吴渺。

过了一会,她语气里带着哭腔:「不说这个啦,我去做点饭吃,今晚咱们吃点好的,对了,我去叫他们给我留点新鲜的肉。」

她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我又回忆起了那天她一个人拖着西瓜铺子的东西离开,我飞快地跟上去,从后面搂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像从吴渺离开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再哭过一次,被我咽下泪水都在这一刻夺眶而出,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她也在哭,也好像在等我冷静下来。

晚饭的时候她一个劲给我夹菜,埋怨我怎么不早些来看她。

我从没觉得自己泪腺如此发达,一边刨饭一边把头埋在碗里哭。

她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问我家里怎么样了。

我只是说夏启带着向玲搬走了。

她有些诧异,「他就不准备管你了吗?」

我点头。

她放下筷子,走过来轻柔地抱住我,问我:「以后我管你,好不好,晴晴?」

番外(吴婶):

小渺喜欢总是来买西瓜的那个女孩子。

我问他怎么不去和别人说话,他支支吾吾地说他们不熟悉。

我知道他就是胆子小。

明明是同班同学,他却不敢上去和人家打个招呼。

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关系就变好了,他总是缠着我要拿一块西瓜走,我看到他偷偷摸摸跑到厨房,把西瓜切得整整齐齐放在盒子里,又揣在书包里。

给那个小女娃吃的。

我笑着没有戳穿他。

小女娃从家里跑出来,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一身都在发抖,我把她拉住,问她咋的了。

她哭着要我们帮她报警。

她差点被欺负。

我坐在摊子上生气地骂她那狗娘养的亲爹和继母继兄。

但没注意到,已经放学的小渺就站在我身后,红着眼听完我们聊天。

他应该是去找向肖打架了。

我把药水抹在小渺脸上,他龇牙咧嘴地喊疼,我更用力了些。

我以为小渺和他喜欢的姑娘会有很好的结局。

我求过老天的。

但它没有保佑我的孩子。

老师通知我的那天,我像行尸走肉一样去了学校。

他们说,是因为压力太大,小渺一时间想不开。还有人说,只是因为现在的小孩,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教室里坐着读书的学生,突然回忆起昨天小渺说:「妈,你以后别太辛苦。」

我说:「等你上大学,妈就不辛苦了。」

原来是妈妈,给了你很大的压力吗。

但小渺身上有很多伤。

我听说,那个小姑娘一直在学校反复说:「他不可能自杀。」

我去找她了。

她哭着和我道歉,说小渺是为了保护她。

我恨不得把她一拳打在地上。

但下意识地想起有一天,小渺洗碗的时候突然笑着和我提起她,「妈,我以后一定会保护晴晴,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我却问他另一件事,「不都是叫她夏夏或者小夏吗?你怎么偏要叫她晴晴?」

毛头小子羞涩地笑出声:「她其实不喜欢别人叫她夏夏,而且只有我叫她晴晴,听起来就很特殊。」

我笑骂他。

我没能对她动手,也没说一句重话,那个毛头小子不让别人欺负她。我这个当妈的,更不能让他不高兴。

我只是拖着行李回了老家,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老家的生活很简单,我也还是只会种西瓜。刚开始很难过,我就强迫自己做事,日子长了,也就偶尔会想起小渺的离开。

直到那天,有人找我。

我有些惊讶地走出去,却看到小女娃狼狈地抖开沾在屁股上的稻草,尴尬地冲我一笑,又低下头。

我却好像在她身后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小渺站在那里,着急地叫我快把她带进去喝口热水。

我忍着泪,冲他点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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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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