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萦绕着凛凛寒气，深棕色木制桌椅一板一眼，散发着专属于法院的庄严肃穆。
廖霞亲自指挥，她安排容霜独坐一边，自己和儿子同坐，泾渭分明。
手臂接触到桌面，立马寒气侵入，容霜微微打了个寒颤，毛孔竖立，整个人精神抖擞。
她瞥了眼岳麟，他和自己一样，受到寒意侵蚀，不停抚摸着手臂，收起吊儿郎当态度，正襟危坐，闲静少言。
头顶白炽灯透着冷静理性的白光，破除所有幻想，不得不坦诚直面现实。
象征着公平公正，冷冰冰，瓦解，决裂，分道扬镳。
调解员身穿制服坐在中间，他手持法槌，他左看右瞧，待两方人员坐好，他轻敲案板宣布：
“根据法律的相关规定，夫妻双方提出诉讼离婚后需要进入诉前调解环节，在符合自愿，平等，和睦，当事人利益等原则下达成协议，两位当事人是否了解清楚。”
容霜&岳麟：“清楚。”
调解员：“双方是否认为彼此感情破裂，无任何和好的可能性？”
两人隔空对视，岳麟陷入停滞，她瞥了眼他身边的廖霞，鹰隼厉眼直勾勾盯着她，她无从逃脱。
调解前，廖霞发了份标准答复参考书给她，要求她熟记，确保顺利离婚。
她张嘴带头回复：“是的。”岳麟也低声跟随。
调解员：“请双方认真思考，从维护家庭，爱护子女原则着手，直面生活习惯，看问题角度以及处理方法差异，判断是否重新给予对方一个机会弥补，互相体谅，重归于好，如若考虑清楚，请回答我，双方是否同意离婚？”
容霜&岳麟：“同意离婚。”
调解员：“好的，接下来开始核实相关具体情况，请问你们何时结婚，是否育有子女？”
岳麟：“我们是xx年xx月xx日在xx区登记结婚，无共同生育子女。”
调解员：“双方对财产分割有没有意见？”
容霜：“没有。”
调解员：“双方在法院支持上，自愿充分了解且达成以下调解协议内容：……请问你们对协议内容是否存在异议。”
容霜&岳麟：“没有异议。”
调解员：“经审查，双方基于真实想法达成调解离婚协议，符合法律规定，本院予以确认。”
调解员：“我院将根据本次调解协议中双方态度制作调解书，请当事人再次明示态度，是否自愿履行，是否反悔？”
容霜&岳麟：“自愿履行，不反悔。”
调解员：“好的，本庭宣布，自双方在本次调解笔录上签字和按印之日起，法律生效，确认无误后，请双方在笔录上签字确认。”
现场气氛抑郁寡欢，宛如考场，只有翻页声音。
此刻，容霜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不幸挑中全是陌生题型的试卷，卡在第一题。
岳麟那边有廖霞强行参与阅卷，她用手指逐条指点，严谨得一丝不苟。
容霜没有心思仔细阅读，字体浮于表面，思想跳脱，脑海放映着两人相处时的画面幻灯片。
五味杂存，百感交集，就算她和岳麟还有相处机会，但两人的身份彻底变了。
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一生中最重要的课题不再是两人面对，久而久之，像浪潮冲沙，一点点消融。
想到这，胸腔里如山崩地裂，涌现一大股辛酸，容霜偷偷觑了岳麟一眼，他乖乖执笔签字。
她顿时醒悟，当下不宜悲欢，不宜做梦，她拿起笔签下自己名字。
再按下红色指纹，容霜抬头，廖霞正注视着她，她想起了少言寡语的高中班主任。
调解员将双方资料收起，无关人士化作幻影，容霜和岳麟隔空相望。
她想扬起一个豁达笑容，可怎么都扯不开，肌肉像糊了一层胶水，硬邦邦的。
对面的岳麟亦如此，他表情怪怪的，似笑非笑。
廖霞起身，打破微妙氛围，岳麟也缓慢站起，他拍拍衣裳，吁了一口气。
估计还担心他们藕断丝连，廖霞杵在中间没动，目光执拗地盯着容霜。
她明白廖霞意思，是希望她先行离去，剩下交给他们。
容霜整理仪容仪表，体面笑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会。”岳麟抢先挽留。
见状，廖霞抱胸，冷眼旁观。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好聚好散。”岳麟低头蹭蹭鼻尖，眼珠来回转动，分别瞟了眼母亲和容霜。
廖霞没说话，但脸色是越发阴沉，眼角细纹加深，责怪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既然廖霞不说话，相当于把问题拋给容霜。
她心里打鼓，紧张到口舌干涸，岳麟也一样，跟着舔/舐嘴唇和咽口水。
容霜望向岳麟，眨巴着眼睫发送疑问光波，此刻岳麟感应到，顺利链接上。
容霜：你先要做什么？
岳麟：谈谈你入职万霆的事。
容霜：现在？
岳麟：趁热打铁嘛。
容霜快把嘴唇舔掉皮，她小哼，可到嘴的话语又滑落下去。
终于，廖霞按耐不住，闷沉发声：“你俩还想搞什么？从即日起，你俩不再是夫妻，是法律承认不是我张嘴来的，请你们好好牢记。”
“我知道。”容霜小声附和。
身边的岳麟挑眉，换了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目剜着容霜。
无声，但骂得很凶，容霜心虚地躲避开他目光。
“没什么事的话，咱就各回各家，痛快点，别温温吞吞的，都成年人，别学小孩子似的拧巴。”
廖霞拍拍岳麟肩膀，示意他跟上，岳麟摸着自己后脑勺，垂头丧气离开。
远看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天降下一张巨大的惆怅纱网笼罩她，容霜失了语。
属于他们的戏幕正式隆重落下，分离，这个痛殇的课题，她永远不会合格。
眼泪在眼眶流转，画面分裂成几瓣，魂牵梦绕的人化成一张虚影，若隐若现。
心里挖空一块，他离开似乎掰走她灵魂的一部分，如今她才意识到，她之所以强大，是因为长时间磨合，两个灵魂逐步相溶成混凝土，搭建起稳健的世界架构，随着他退出，世界轰然倒塌。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