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5个小时,岳麟独坐车里,手把持着方向盘,半阖眼小憩。
今天是他约好和郭荆谈判的日子,他一直在郭荆家门口等候,始终等不到郭荆传召。
正是心灰意冷之时,手机铃声响起。
屏幕显示是江芸,岳麟打了哈欠接通电话。
“喂岳麟,你人在哪呢?”
“在郭荆家门口。”
“啊?他正举行饭局呢…他说出门没见到你的车……这样吧,你,你过来,我给你发定位。”
江芸的声音有些卡顿,后面更是放小音量,显得鬼鬼祟祟。
被晾了5个小时得到这样的结果,岳麟满脑子忿闷,一拳打在方向盘上泄愤。
又无可奈何,对方实力比他强势,他只好悻悻吞下苦果。
“好。”
等了半天,对方似乎还不想挂电话。
“还有什么要交代吗?”他深叹,揉揉疲倦眉头。
“…岳麟呀,实在没办法坚持,你就放弃,千万别逞能,知道不?”
对方语重心长的腔调夹带些隐隐忧虑。
他思忖良久,嗓子因干渴而变得沙哑:“我别无选择。”
电话挂断,一道电光劈裂墨灰天穹,当下已过立秋,天气仍诡谲,雷雨实属罕见。
45分钟后,岳麟来到郭荆所在酒店。
酒店18层,整一层是江户时代日本风格,挂画是浓浓的日式诡风。
背景乐如同一条巨型蠕虫,在阴暗潮湿/地里拱动,每个节拍都出乎意料的扭曲,弥漫着哀怨,绝望,死亡气息。
他经过长廊,墙壁上每隔两米就出现一副鬼邪妖怪画,一个个面容狰狞恐怖,诡异怪诞。
而每盏廊灯下的镂空设计,仿佛下一秒百发毒箭射出,将他扎成马蜂窝。
岳麟来到厢房门口,稍作调整,这时门自动开,凭空回荡出一声荒诞男声,吓了他一跳。
跟随服务员指引,偌大空荡的空间里赫然出现一桌人,郭荆位居C位,身边除了江芸,全是魑魅魍魉。
这架势像极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佞臣和他的党羽,而岳麟则是单枪匹马,孤胆骁勇的战士,一黑一白,一奸一忠,当堂对峙。
郭荆将手里杯子搁到桌面上,算是开场,他召唤岳麟过来。
“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万霆集团副总岳麟先生,也许你们很少听闻,但廖霞你们总该认识吧,东山再起的女狂人,就是他的母亲。”
郭荆不急不慢开口,声线喑哑得和背景曲乐融为一体。
岳麟向各位点头,魑魅魍魉们的表情高深莫测,各色各异。
“上菜吧。”郭荆吩咐。
昏暗里骤然点亮一盏白炽灯,一位日式打扮的刺身师傅从水缸里掏出一条活鱼,几下精湛刀法,除了鱼头和骨骼,鱼肉全部被剔除,摆好盘,由服务员端过来。
而鱼则被扔回鱼缸,它居然还活着,濒死中痛苦苟活。
鱼的眼睛从不眨,但岳麟分明品味出它瞪圆的恐惧。
这时,众人纷纷为刺身师傅精湛刀工而喝彩,岳麟震撼之余不得不跟着鼓掌。
大家执起筷子大快朵颐,岳麟夹了块含在嘴里,鱼的神经未死,鱼肉在口腔里颤动。
和活吃没区别。
不一会,由一位主管人物带着两个小跟班从昏暗残光中走出来。
主管作指令,小跟班将一个烤炉呈上来,另一小跟班举高一条活生鳗鱼向各位展示。
等烤炉预热后,小跟班直接掏出小刀,利索地将鳗鱼剥皮,掏内脏,剪成一段段放置在烤炉上。
鳗鱼未死绝,它粉色肉身不停翻转,嘴巴痛苦大张,无声地歇斯底里嘶吼,小跟班用钳子逐一将鱼块按住。
高温炙烤着鳗鱼身体,发出嗞嗞声,但鳗鱼仍在扭/动,粉色肌肉痉挛起来像极人/体。
鳗鱼越挣扎,这群人笑得越开心。
简直是鱼肉百姓最真实的写照。
岳麟不忍看到此等酷刑,偷偷移视别方。
却鬼迷心窍间,向上眺了郭荆一眼,此时的郭荆两个黝黑眼眶如化不开的浓墨,渗出缕缕老谋深算的阴寒。
他缓缓道:“鳗鱼烤至7成熟最为鲜嫩,岳麟先生你要不要试试。”
话是这么问,但小跟班立马钳了块嗞嗞冒油的鳗鱼放到他碗里。
细看,肌肉纹路还在痉挛,血丝渗出,惨不忍睹。
岳麟盯着反胃,抬头间,瞧见带着人/皮/面/具的鬼怪们都注视着自己。
他不得不拿起筷子,将鳗鱼送进嘴里,血腥迫不及待充盈口腔。
嫩/肉在研磨中咿呀发出惨叫,他多次忍住恶心冲动,灌酒冲服。
郭荆带头鼓掌,“不愧是廖霞的儿子,继承她的骁勇。”
由他先启动筷子,其他人跟上,他夹了块鱼肉用牙齿撕开,脂肪下血淋淋的嫩/肉活脱脱和生肉无异。
他昂起下巴,向下睥睨着岳麟,腮帮不停咀嚼,盯了他好一阵,问:
“岳麟先生今天要找我谈什么?”
岳麟咽了口酒,将腥臭送下去,道:“前辈叫我岳麟就行。”
“嗯。”郭荆淡漠点头。
岳麟小蹭下鼻尖,继续道:“近期我太太行事鲁莽,她一时被名气冲昏脑袋,如今她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让我过来代她向郭爷赔罪。”
“比如呢?”郭荆半敛着眼皮,一道鹰隼般凌厉寒光从眼底闪现。
“比如最近她匆忙签下的合作协议,关于颂臻以及其他商务品牌的合作。”
现场安静的除了炭火炙烤声,连呼吸声也隐去。
“赔罪是什么意思?”
岳麟清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他稍作停顿,谨慎回答:“停止合作的意思。”
郭荆深长地吸了口气,换了姿势面对身边的江芸。
“这事真的吗?”他抚着手腕上的冷紫钟表。
江芸扯出个惨淡笑容,勉强得嘴角止不住多次回弹。
她眼神闪烁,瞄了郭荆多次后回答:“暂时是。”
“暂时?我驰骋商场几十载,第一次遇见毁约如翻页这样荒诞的事情,你让我情何以堪?”
他反应平静,但江芸却露出深深惧色,她颤声道:“对不起郭爷,是我的失误。”
郭荆双手往后拢拢头发,他吐露一口气,肚子瘪了下去,眼睛低垂瞅着碗里的嫩/肉深思。
时间溜走的声音从他腕表发出,滴答滴答,每个人沉默等待宣判。
“今天太伤心,上酒,小日子的清酒就别拿上来,都给我上大中华的烈酒,以酒消愁,以酒泯恩仇。”
他大手一挥,身边服务员如同窜鼠,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