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容霜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呈青灰色,一缕晨曦破开缝隙射到她手心。
大体祥和宁静,偶尔一两声悠扬鸟啼使她提神醒脑。
她微微颤颤站起来,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身体极其虚弱,缺水缺粮,今天如果不走出山林,这辈子她再也走不出去。
强大求生欲驱使她保持冷静清醒,艰难前行。
靠着隐约记忆,她逐渐摸索出一条下山路。
扒开枝叶看到下面农村房子的烟囱徐徐飘出白烟,她喜极而泣。
她离地面越来越近了,有救了!
容霜擦干眼泪继续摸索下山,约莫走了两个小时路,腿上磕碰出不少淤青。
她又累又饿,终于遇到一辆三轮车从她身边经过,她举起手来。
车上的人回头瞧她,停在前方。
大叔回头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她没犹豫直奔三轮车去。
“你不像本地人,你哪的呀?”
听了5、6遍,她才听懂大叔意思。
她张嘴,嗓子干涩得只能发出嘶声,大叔见状,立马给她递水。
有水润喉,嗓子总算得救,她缓了会,细声低哑道:“…我不是本地人…大叔麻烦,带我去清观堂…谢谢!”
“小姑娘看起来很虚弱,你要吃早餐不?”大叔把包子递给容霜。
“谢谢大叔。”她双手接过,心里感慨。
死里逃生后感受到第一份温暖居然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而三年来,被她视为亲人的反而一个都没露面。
容霜吃着包子,难过之余,她安慰自己别胡想,说不定岳家发动所有人去找她。
大叔载着她来到清观堂,经过及时补给营养和短暂休息,她体力恢复不少。
容霜下车,感谢大叔后,转身面对整个大宅。
大宅笼罩在全体还在香甜梦乡里酣睡的岁月静好氛围里。
只有一个阿姨在悠哉扫地。
阿姨见到她时,惊讶停住,问:“夫人,你起怎么早呀?”
容霜愣了下,嘴唇嗫嚅着,思忖良久才缓缓吐露:“我…是的。”
“几点了现在?”
“现在还不到6点呢,夫人起那么早,去晨跑吗?”
“啊?唔…”她脑子突然生锈似的,卡死,手脚无措地甩动。
她一时点头,一时摇头,睫羽乱颤,无意识地舔嘴唇,最终她找回原来的节奏。
“是的,刚跑完……请问昨晚有没有大事发生?”
“大事?”阿姨歪着头挠,眼睛朝上,轱辘后肯定道:“没有。”
“没…没有?”容霜惊得险些咬伤舌头。
见她脸色“唰”的变白,瞳孔地震,阿姨赶紧挽尊:“有是有…”
“什么?”
“昨晚少爷他们一群人从山上下来,个个浑身湿透,他们手忙脚乱的,很吵闹,我凑过去打听。”
“听他们聊天,好像是舒小姐下山时摔伤了,他们在讨论带她去哪里救治。”
“后来是少爷开车带舒小姐去县城看病,很晚才回来,现在他们刚睡下不久。”
瞬霎,全身冻僵,好似回到昨晚雨夜,冰冷雨水灌入她体内,寒气从内向外散发,喉咙发紧到说不出话来。
她想扯出个得体微笑,面部却像抹层蜡,封住,无奈,她唯有点头做反应。
迈开灌铅的腿,四肢不协调,走起来像小丑一样。
经此一事,她和小丑无区别,甚至比不过,小丑倒台,会有人在乎他生死,而她失踪一整晚,人们毫无波澜。
容霜迈着飘飘然步伐上楼回房间,全身冷得哆嗦,再不回去添衣服怕是要冷死半路。
离房间几步之遥,忽然有人从她房间出来,鬼鬼祟祟,神情慌张茫然。
“岳荞?”她近乎无力发声。
岳荞闻声抬头,眼神噙满空洞,甚至捕捉到一丝惊慌。
见到她,岳荞居然捂着嘴,双眼瞪大,似乎超级惊讶。
不过很快,她放手,扯扯衣裳,随后恢复标志性动作,抱胸抖腿。
容霜扫视她全身,将她从慌张到傲娇变换收入眼底。
“你去我房间干什么?”
岳荞故作轻松耸耸肩:“没什么。”
“没什么?你看上去很紧张,还有你哪有卡?”
“我找负责人开的。”说话间岳荞还是晃呀晃,不像松弛反而像在掩饰。
容霜对她嗤声:“你大清早私闯别人房间,你有病吧?”
岳荞撇撇嘴,举手挠着侧鬓,语气不耐烦道:“你骂吧,当我有病,不想看到我吧?我走咯。”
说完,她拔腿就跑,“等等!”容霜转身叫住她。
“你不问问我从哪里回来?”
岳荞身体无由来一滞,连带声音也结巴:“我,我,我哪知道,你去楼下,锻,锻炼呗。”
“你别说谎,是不是隐瞒什么?”
“没有!”岳荞扔下一句,撒腿跑,跑太快,还在拐弯处摔了一跤。
她铁定隐瞒什么!容霜凝望着她狼狈身影。
跌回床上,泪水又簌簌流下,虚幻梦境太美好,真实生活太凄惨,两者对比,她需要很长时间才缓冲过来。
这么说,整晚,他都没留意过她,集中注意力在舒婳身上。
梦里,他通宵搜寻她,现实,他熬夜开车带舒婳看病。
太惨烈对比,哭着哭着她笑了。
梦境是反的,那么梦里那句“以后我们生死不分开,一起天荒地老。”也是反话。
代表他们终将决裂,尘归尘土归土,转身即永别。
最后一滴泪渗入枕头,容霜虚脱昏睡过去。
下午,人们收拾行李准备返回A市。
容霜将行李自己抬到后车厢里,没跟其他人寒暄道别,自己先上车。
等了会,后门打开,岳麟和廖霞撑扶舒婳上车。
“小心头哦,麟儿你托着婳婳的腿把她抱上去吧。”廖霞吩咐。
“不用了…”舒婳没说完,就被岳麟抱起,稳稳送进车里。
容霜透过后视镜,观看全程。
“婳婳,以后不擅长的事别去凑热闹,你看大家都好好的,就你一个受伤,让你爸知道,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没事霞姐,不关你的事,都是我不好,我爸是明白事理的人,他会懂的。”
“幸亏只是跌伤骨头,没伤到神经,大半夜的,这地方医疗条件落后,要跑回县里找医生,你俩昨晚啥时候回来?”
廖霞伸头问前座的岳麟,他清清嗓子,仍略带沙哑:“差不多凌晨4点回来。”
“太遭罪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廖霞拍拍前排座椅,缩回去对舒婳嘘寒问暖。
容霜盯着前方某点出神,记忆追溯回去。
凌晨4点,她也忙,忙着绝境逃生,现在她脑袋昏昏沉沉,估计已经发烧。
岳麟戴好安全带,瞄了容霜一眼:“原来你早在车上,我还让人叫你下来。”
她低头抠着指甲,沉溺自己世界,没听到他说话。
岳麟沉默盯着她,感受到压力,她抬头冷冰冰望向前方:“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