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月光也是相当惨淡。
带着一干官员,还有仁和粮行来报信的伙计,杜儒轩急不可待地就踏上了回城之路。
等到了城门口,杜儒轩傻眼了。
此时的城门已经紧闭,城头上还亮着一堆燃烧的柴火。
“大人,小的出城时,城门还是敞开着的,这才半日光景,就有人值守了?”
要知道,但凡是城门,夜里亥时之前就会关闭,直到第二天辰时再行开放。
如无特殊情况下,城门的关闭时间,都是戌时关闭。
“走,我们到西城门再看看!”
既然北城门关闭,那就只好绕道其他城门了。
这次,杜儒轩又想错了,折腾了一个时辰,跑遍了其他三处城门,都是徒劳。
柳树县城的四面城门,此时已经关闭得严严实实,他们在下面扯破了嗓子叫喊半天,破烂的城头上面,连个人影都没露一下面。
此时,已经到了丑时,离天亮开城门还有两个时辰,旷野中吹来的冷风,冻得一干官员发抖不止。
无奈之下,身为柳树县县令的杜儒轩,只有降尊放下官老爷的架子,蹲在一处背风的城墙底下等待天亮。
“大人,看来城里出现的那些兵马,真是朝廷拨付下来的驻军了。”
师爷一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好像对吴六子带着的那五百步军,已经有了定论。
“都怪叶十三,既然到了驿站,歇息一阵上路就好,他倒是不急,还驻扎了下来,耽误得本官都陪着他两天时间。”
牢骚满腹的杜儒轩,不免又是一通宣泄。
“还不是我们人手紧张的缘故,才出来如此多的岔子!”
纷纷不平的杜儒轩,抬头望着暗淡的月色,咬牙又道:“朝廷这次给各地补缺,朝中各位大人也是费劲了心机,从县令、县丞、主簿,都安插自己的人,光这几个郡县,太子的人就占了一大半。”
师爷微微皱眉,轻声道:“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这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咱们在这柳树县,行事也诸多掣肘。只是不知这突然出现的驻军,背后究竟是哪方势力?若真是太子的人,往后怕是更不好应对了。”
“哼!”
杜儒轩冷哼一声:“不管是谁的人,在这柳树县,就得守本县的规矩。等天亮进城,我倒要看看,这些兵马究竟有多大的来头。”
此言一出,师爷和主簿心头顿时一凛。
主簿思忖片刻,迟疑道:“大人,万一这驻军盯上给驿站的官米,还有朝廷用来赈济百姓的陈米,咱们……”
“这就是要看带兵的都尉是谁的人了?”
杜儒轩摇摇头,道:“有传言说,肃王和太子,最近不是很合拍,做事也是不尽合辙,眼下镇北王又掌握了京畿的兵权,这些驻军由谁调拨?还真是个谜。”
师爷倒是不慌,点点头说道:“无论是谁的人,是猫就不嫌鱼虾腥臭,大不了分他一笔,只要这事不被边军知晓就好,那个叶十三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连钦差都敢杀,之前在边城的时候,还杀过两个传旨的太监。”
借着暗淡的月光,杜儒轩又把视线,转移到粮行的伙计身上,“混账东西,难道衙门的那两班衙役,就没有出面干涉那些兵马的行为?”
“嗨!”
伙计哭丧着脸,急忙说道:“陈副班头连夜从驿站回来后,就和刘班头一起煮粥施舍,徐掌柜又让陈副班头带着人,去粮行抓闹事的百姓,谁知这事越弄越不可收拾,最后陈副班头昏了头,又把徐掌柜给绑了。”
此言一出,杜儒轩们就搞不懂了。
这些衙役们,是徐丰秋代衙门招募的,按理说,他们是听徐丰秋的话才是。
当听明白了原委,杜儒轩顿时火冒三丈,张口骂道:“混账至极,简直愚蠢到家了,明明知道衙役是为衙门办事,这徐丰秋鬼迷心窍,非但分不清公私,乱扯一气,衙役们又是认死理,这下好了,养狗的倒让狗啃了脚脖子,这个混账东西!”
主薄更是激动,涨红了脸说道:“徐掌柜也真浑,就说粮行的粮,是衙门借他的仓房不就得了?非要把仁和粮行的粮,说成是和衙门的粮一样,如此一来,无形中自己承认了,是他拿了衙门的粮食来给自己卖钱,人家不抓他抓谁?”
杜儒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片刻后说道:“如今事情已然这般,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若是闹得不可收拾,上头怪罪下来,咱们都脱不了干系。师爷,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师爷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大人,当务之急是先把徐丰秋从衙役手中解救出来,稳定住局面。然后再与那些闹事的兵马协商,看看能否用些银钱,或者其他好处安抚住他们,让他们不再嚷嚷此事。至于粮行这边,得赶紧找个由头圆过去,就说粮食是衙门暂存,以备不时之需,如今被人误解才闹出这场风波。”
杜儒轩微微皱眉,“银钱倒是小事,可就怕那些兵马胃口太大,难以满足。这年头,敢出面找事的,都是有背景和靠山的,胃口都也大得不是一般。万一他们背后的主子从中作梗,想把我等拉下马来,再顺理成章地安插自己的人,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主簿也在一旁附和:“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兵马是何人所派?我们眼下无法得知,如果真是太子那边的人,这事就麻烦大了,听说太子的人四处弄钱,都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这给驿站的官米,还有给地方的赈济粮,一旦被这些人盯上,那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几个地方官一脸焦急,巴不得这城门给开了,让他们进去后把事情捋顺。
腊月的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
虽然是接近了打春的时候,但越是靠近边城的区域,气候那可是越冷。
蹲在城墙底下也无济于事,杜儒轩又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还让他觉得身上热和了一些。
“光是百姓闹事,那也好办,让衙役们抓几个带头的,然后给其他人分发一些陈米安抚一下,但这有兵马掺和进来,事情就复杂了不少!”
在原地来回踱步的杜儒轩,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始终想不出这些兵马,到底是不是朝廷拨付下来的驻军?
在一干官员们的忐忑不安中,东方慢慢地泛起了鱼肚白。
“大人,辰时快到了!”
一脸疲倦的师爷,望着天空良久,又道:“无论天色如何变?大人您还是这柳树县的一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