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人们愣了好久。最终,给青影梳妆的那两个年轻侍人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将最珍贵的那个头冠,托了起来。
他们每走一步,头冠顶端最大的那颗珠子都颤颤巍巍的,抖上一抖,他们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将珠子弄掉了,只敢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前挪。
当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为青影县君梳好头发,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湿透了。
两个年轻的小侍人,庆幸的相互对视一眼,如果刚刚那顶头冠在他们手上有些许差池,孙夏小姐指定会命人将他们生吞活剥了。随后,在一大群人的服侍之下,青影换上了订婚用的吉服。
浅青色的长袍上用银线刺满了栩栩如生的荷叶。那叶子上的每一条脉络,在灯光的映射之下散发出耀眼的银光,远远望去,青影就如同披了一身洒满星光的衣服,随着他的每一步走动,那不断晃动的光影,就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的吸引过去。
接头人躲在房顶上赞叹的摸了摸下巴,虽然这位县君在皇室中并不受宠,但是他的相貌怎么着都是数一数二的。毕竟高太贵妃当年能迷惑住太上皇,全凭了她那张妖魅众生的脸。
说来奇怪,明明高太贵妃与她长姐的容貌极其相似,但她的长姐却是一种端庄而宁静的美,而她却长得肆意而又妖娆,凡是见过姐妹俩的人,都被她们那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给迷惑了。
真是人与人相似,命与命不同啊,高太贵妃纵然被天下人不齿,但她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并且依然在皇室中搅风搅雨。她的长姐明明贤惠淑德,却凄惨的在壮年之时就失去了性命,甚至连她腹中的胎儿也一同随她去了,真是造化弄人。
今天云奴被关进了柴房,而孙夏则是大肆派遣自己的心腹之人,将青影所在的房间围困起来。孙夏后院的侍夫们虽然没有直接过来,但几乎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心腹塞进了伺候的人里面。他们的身心都只属于孙夏一人,既然现在
已经有了正君,那今后自然都要在青影的手下讨生活,所以必须清楚顶头上司的心性脾气以及爱好。
那些身负各自主子重任的侍人们,在看到青影那绝世的容貌之后,不由得为各自的主子留下真诚泪水。就冲这位的容貌,哪怕他真的是个傻子,孙夏小姐恐怕也不会将心思转移到他们身上。
如此让人怜惜的可人儿,就算是心肠再坚硬的女人,只要碰着了他,都会化身为绕指柔。
站在不远处的几位裁缝死死地盯着青影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确认他们已经将礼服修改的完美无缺,这才轻松的叹了一口气,相互不着痕迹的各自表扬一番。然后就只等着晚上的宴席之上,青影能大放光彩。
虽然孙夏现在将云奴关在柴房,但无论如何他都是青影的贴身侍人,最终还是要放出来的。
但是现在,青影的身边并没有她的人手,为了在成亲的这几天时间里,往青影身边安插自己的手下,孙夏便派了一大堆性情温和,聪明机灵的小侍人过来,争取能将她的卫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
最好能让他习惯他们的出现,这样等云奴回来之后,哪怕他找个机会将他打发走,青影也不会太过闹腾。
孙夏因为突然间想到青影有可能是贵族的公子,甚至她在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极其阴暗的想法,如果赵熙找不回来,青影永远是现在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那他是不是就会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人逢喜事精神爽,孙夏现在的身体虽然仍然有些虚弱,但是一想到即将要和心爱的小郎成亲。今天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疤脸笑眯眯的靠在女儿的矮塌上,仔仔细细打量着正站在铜镜前试穿衣服的女儿。
看着她那欣喜的模样,疤脸不由得啧啧称奇:“看来平日里那些什么冲喜之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只要心情舒畅,那些病情自然会不药而愈。”
听到疤脸的话,孙夏突然间皱起眉头,不满的瞪了父亲一眼:“您瞎说什么呢?女儿根本就没有病,只是身子骨弱了些,您经常我有病啊有病,原本好好的身体没病都被念叨的有病了。”
听到女儿不满的嗔怪,疤脸懊恼的在自己嘴巴狠狠的一拍:“你瞧瞧你爹,真是不会说话偏要说,让我的闺女不高兴了,该打,真是该打!”
听到父亲竟然真的将自己的嘴巴打得啪啪响,孙夏顿时心疼了。别看疤脸平日里五大三粗,对待那些抓掳过来的奴隶们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但是对他唯一的女儿孙夏,可是疼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孙夏并不是那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的蠢蛋。她非常明白父亲的所作所为,不管放在哪里,下场都只是一个死字。
从她记事之起,因为身体破败,每次发病之时都奄奄一息,只有那种非常昂贵的药材才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为此父亲这才狠下心来去劫掠商船。
孙夏一直都知道,父亲打家劫舍,其实全都是为了自己。
这一次,她想要强行迎娶青影,父亲心里其实不同意。只不过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女儿,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勉强答应下来。在他的心里,阿卫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配不上自己。
孙夏扭过头,看似爽朗大笑的父亲眼中,其实有一点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间一挥手,喝令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部出去。等房间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后,孙夏才慢吞吞的来到疤脸面前,有些愧疚的跪了下来。
疤脸被女儿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急忙跳下矮榻,飞快的将孙夏从地上扶起来。他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突然间跪下了?是不是嫌父亲刚刚说的话不好听?你知道父亲是个粗人,向来嘴笨舌的。我-----”
疤脸还未说完,孙夏突然间冲到他怀里,紧的抱住了父亲那粗壮的腰肢。
“父亲,真的对不起,这次是我任性了,可是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卫公子。”孙夏抽噎着,带着哭腔说道。
泪水很快就打湿了疤脸胸前的衣裳,突然间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可把疤脸这个纵横四海,从没皱过眉头的老海盗吓了一大跳。
“我的乖乖,究竟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突然间这么矫情?”疤脸虽然嫌弃的说着看不惯女儿这副样子,可是他依旧心疼的将孙夏牢牢的抱在怀里。
“好好好,父亲从来没有怪过你。说实话,我对那姓卫的小子还挺欣赏的。其实在帝都的时候,我在那条商船上看到他第一眼的那一刹那,就觉得那只有那样的人品,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您说真的?以前见过阿卫?”孙夏蹬着两只红的兔子眼,有些诧异的抬头问道。
疤脸呵呵一笑,一嘴的白牙在灯光下闪着寒光:“那是自然,当时我未来的儿婿可是被一大群侍人殷勤的环绕着,怎么看都是帝都大户人家才有的排场。父亲现在担心的是万一他的家人找来了,这中间有事儿不好收场呀。”
看到孙夏脸上突然露出担忧的神色,疤脸呵呵一笑:“不过既然女儿你看上了他,那父亲,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你随了这个心愿。”
“父亲您对我真好。”孙夏感动的再次抱住了疤脸。
搂着她的老父亲在孙夏看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
身为一个海盗,他自然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渠道。虽然青影县君失踪的消息,一直被高太贵妃和谨国侯夫人捂得严严实实,可当日高萱带人四处搜寻青影踪迹的时候,那消息其实已经走漏了。
虽然大家碍于皇室威严,不敢在明面上大肆讨论,但暗地里,那些难听的话可是一句接一句,所以青影失踪的消息,在帝都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疤脸在帝都的线人,并没有荒芜之地那种随时联系的本事,所以他走的是速度比较慢的飞鸽传书。
就在刚才,疤脸得到了消息,谨国侯府的青影县君,竟然被一个名叫赵熙的厄运猎者给掳走了,那人将他带往荒芜之地的方向后就失去了踪影。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疤脸敏锐的想到当日他去荒芜之地,抓的那个人的名字不正是叫赵熙吗?
确认自己将皇室的青影县君抓了回来,疤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没有动静。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虽然他现在在江湖上的名声那叫一个凶残,可对比起官府来,他根本就撑不过一个回合。
原本疤脸还幻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都多心,他带回来的那对主仆和赵熙只是同名同姓。
可是在脑海里将几人平日的动作、行为和言谈举止通通过了一遍后,他不得不痛苦的承认,恐怕他真的捅了大娄子,他女儿想娶的那个有些痴痴呆呆的小郎,正是皇室三代中唯一的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