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孙岛主几十年养尊处优,这些日子光是跑谨国侯府,就能将他的两条腿给跑细了一大圈。
别看他现在依然胖,在木慎没有来临之前,她的体重已经有三百多斤,而今天早上他刚刚称过,已经降到二百四十八斤了!
一下子消失了那么多的肉,可把孙管事的夫人,心疼的够呛,她最为喜爱的就是丈夫这一身肥肉,每天晚上睡觉时抱着,别提有多舒服。现在摸起来没有曾经的绵软手感,都已经让他怨念了许久。
将孙管事打发走后,木慎转身去了净房,重新将身上的这身粗布短打换了下来,穿上了熟悉的绫罗绸缎。
如果她真的穿成那样去见她的阿娘,恐怕那眼泪就能将她直接淹死。谨国侯夫人来到雾宣岛后,她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双眼中总是噙满了泪水,即使谨国侯如何安慰宽解,她的脸上就没有露出过笑容来。
自从青影县君失踪后,谨国侯夫人那乌黑秀丽的长发中就出现了,许多根雪白发丝。刚开始,谨国侯和木慎还竭力隐瞒着,因为谨国侯夫人对自己的秀发极为看重。
每日清晨他刚起床后,就会命侍女们先用粗大的发梳,将睡的有些打结的长发慢慢梳顺,然后再用细一点的齿梳,稍微梳顺。最后,才用上极为细密的梳子沾着着夹杂香味儿的发油,在侍女的巧手装扮下,梳出各种造型美观的发型。
重新穿好寻常的衣物,木慎又变回了那个身材挺拔,腰肢纤细,意气风发的谨国侯世女。将脸上的灰尘清洗过后,她又抹了一些面脂,确认自己的身上察觉不到一丝端倪,木慎这才推开房门,熟门熟路的向后院走去。
孙岛主在建这所宅院的时候,就用的是帝都最好的材料。别看雾宣岛离帝都不近,那位当日可是打着要将这房子传给后代的心思,所以,他用的都是当年最好的料子。
虽然那样式,在谨国侯府众人的眼中,看起来有些粗俗,但在雾宣岛,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好宅子!
谨国侯侯夫人,从小可是养尊处优,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高床软枕。在她看来,雾宣岛上,没有哪一处能合得了她的心意。
这里不够繁华!
这里的人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说话声音低的,如果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这里的房屋装饰是如此的粗俗不堪,令人无法忍受!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小郎如果回到帝都看不见他们,会不会怨恨他们不要他了?
各种各样的问题,逼得谨国侯夫人差点发疯,现在她的脾性如同那六月里的天气一般,一会儿晴,一会儿雨,有时候还晴雨交加。
单单为了应付她,谨国侯和木慎就已经焦头烂额了,高萱就是因为受不了谨国侯夫人的阴晴不定,这才抵抗住了承恩公的劝阻,毛遂自荐,独自出去寻找青影。
木慎来到谨国侯夫人的院子前,两个相互搀扶的年轻侍女正低着头,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好悬没有撞到她的身上。
看到侍女如此无礼,木慎不由得沉下脸来,还未等她开口怒骂,那两个侍女也察觉到不对,下意识抬头看到是她后,急忙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
就那一瞬间,木慎清晰的看到,两人的脸上各自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看到这一情形,她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瞬间咽回了肚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木慎冲两个已经快要吓破胆子的世女挥了挥手。
“下去吧,一会儿找管事领些药膏,这几天就别过来做事了。 ”
原本两个侍女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心理准备,突然听到木慎竟然大度的放了她们一马,顿时喜出望外的,再三对着木慎磕头:“多谢世女体谅,多谢世女体谅! ”
路过谢恩不已的两个年轻少女,木慎紧皱着眉头迈进了大门。瞬间,她就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所有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个人敢在院子里嬉笑打闹。
伺候阿娘的贴身侍人看到她走来后,脸上露出了极为欢欣的笑容。
“世女,您来了!刚刚夫人又发脾气,不肯吃饭,我也已经哄了好半天,只可惜,没有一点效果,现在已经中午了,夫人依然滴水未进,一颗莲子都没有食用,您还是快去劝劝吧。 ”
在看到那两个侍女脸上的巴掌印,木慎原本是想着要跟阿娘好好的谈一谈,如果她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哥哥回来,她自己就能将自己逼疯了。
可是现在一听到母亲今日什么都没有吃,木慎瞬间将,那些劝阻的话语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就是发个脾气吗?
不就是打了几个下人吗?
那些下人们生来低贱,不就是让人打的吗?能被她的阿娘亲手责罚,那可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事关到自己的阿娘,木慎的心瞬间便到了帝都的城墙根儿边,她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想要好好的劝慰母亲吃些东西,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木慎走进房门的时候,一身便衣的谨国侯正心疼的将谨国候夫人搂在怀里。
此时谨国侯夫人还未曾洗漱,她原本引以为傲的长发,凌乱的如同鸡窝一般,顺着谨国侯夫人那消瘦的腰身,直接拖到了地上。
在他们身旁,侍女们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将头发从地上捧起来。
但谨国侯夫人却一点都不配合,拼命的挣扎,推搡着想要靠近的那些侍女,一旦有人碰到了她的头发,谨国侯夫人便会满脸凶恶的赏她一记清脆的耳光。
刚刚相互搀扶的那两位侍女,脸上的巴掌印就是这么来的,看到房间里闹哄哄的,木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的父亲谨国侯别看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
但是,他的脾性经过女皇陛下的再三敲打,已经变得极其软面,虽然妻子现在无理取闹的四处撒泼,他依旧没有说一句重话,只是轻轻的将人圈在怀里,生怕她伤到了自己。
谨国侯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在他的胳膊上撕咬了好几下,木慎看到父亲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却仍然没有松开过臂膀,顿时,眼眶一酸,径自走到谨国侯夫人面前,用颤抖着嗓音喊了一句:“阿娘,我回来了! ”
木慎的声音如同一剂良丹妙药,成功的让发狂的谨国侯夫人安静了下来。她那癫狂的神色,突然间恢复了以往的柔和,双眼中的迷乱也渐渐的消失不见,开始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将目光转向了木慎的脸颊:“你是阿慎?阿慎,你怎么才回来呀?阿娘想你想得好苦的!”
谨国侯夫人如同孩童一般,眼泪说掉变掉,她极为委屈的冲木慎张开了双臂,见此情形,谨国侯急忙放开了对妻子的禁锢,木慎上前一步,死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同时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凌乱不堪的长发,嗓音温柔的低声说道:“阿娘,我回来了,不怕,不怕啊!”
木慎下意识的哼起了儿时谨国侯夫人经常给她哼唱的歌谣,听着那极为熟悉的旋律,谨国侯夫人的神色越发的平静。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紧紧的摒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在木慎的轻声哼唱中,谨国候夫人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她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摔倒在了木慎的怀里。
嘘!
木慎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所有人仍要保持安静,她伸手将谨国侯夫人打横抱起,直接送到了床榻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后,这接过谨国侯夫人贴身侍人手中的汤碗,小心翼翼的一小勺一小勺,喂给谨国侯夫人喝。
虽然她现在已经入睡,但并没有进入沉眠,模模糊糊间,竟然将那一碗的汤药全部喝完了。见此情形,所有人全部都轻松的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夫人今日总算是吃东西了。
看着谨国侯和木慎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模样,那些下人们也全部都在心里欢呼雀跃着,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
虽然谨国侯夫人脾性不好,但这父女二人,却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容不得受一点委屈,不管谨国侯夫人闯了多大的祸,他们总会想方设法的为他脱罪。
上一次,谨国侯夫人将那个宫人打了个半死的时候,依然没有受到什么重罚,只是禁闭了三个月后,就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谨国侯夫人睡着后,她的神色越来越安详,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看到母亲已经没了大碍,木慎冲谨国侯使了个眼色个颜色,心有灵犀的父女二人便同时起身向外走去。
在他们身后,侍人们继续轻手轻脚的守在谨国候夫人身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每当她皱起眉头,或有什么轻微的动作时,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噤若寒蝉,生怕这位主就会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相比她醒来时的闹腾,还是让她一直睡下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