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些!”
夏景行声音嘶哑,额头青筋暴起。
夏苒苒的寒水剑在身侧嗡鸣,剑身上湛蓝的符文忽明忽暗。
“王烈夫不会轻易放弃,他定会传讯调集更多血傀拦截。”
“走水路!”夏景行突然转向,朝着一条湍急的溪流跃去。
水花四溅中,他取出一枚青玉符箓捏碎,淡绿色的光幕将两人包裹,气息瞬间与周围水汽融为一体。
溪流拐角处,三具血傀正机械地巡视着。它们皮肤呈现不自然的暗红色,眼窝中跳动着浑浊的血光。
夏景行屏住呼吸,手指轻触肩头的金瞳寻药獾。小家伙会意,金色瞳孔骤然收缩,指向血傀身后一处岩缝。
“三、二、一!”
夏苒苒传音说着,剑尖泛起微光。
“动手!”
两支破煞符箭破空而出,精准命中两具血傀的眉心。
第三具血傀刚发出嘶吼,就被碧海风雷剑斩成两截。污血喷溅在溪水中,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走!”夏景行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渍,拽着夏苒苒继续狂奔。
陈家村就在五十里外,但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
当两人终于离开了溪流,甩开了血傀,眼前的景象让夏景行如坠冰窟。
陈家村上空笼罩着一层暗红色的血雾,原本整齐的茅屋如今东倒西歪,几处仍在燃烧的房梁发出‘噼啪’的爆响。村口的古槐树下,几具尸体以扭曲的姿势堆叠着,最上面的赫然是村里最年长的陈三爷,练气后期,他枯瘦的手仍死死攥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
“爹!娘!”夏景行喉咙发紧,声音几乎不成调。
他踉跄着冲向记忆中外祖父一家居住的院落,却被夏苒苒一把拉住。
“祠堂!李无锋说幸存者在祠堂地窖!”
祠堂是村中唯一还矗立的建筑,但门楣上那道狰狞的血手印让夏景行心头狂跳。他强自镇定,从怀中取出四象瓶,瓶口倾泻出一缕缕青色雾气,将周围的血煞之气稍稍驱散。
“有阵法波动。”
夏苒苒剑尖轻点地面,一圈淡蓝色的涟漪扩散开来,“是血煞困阵,至少三名筑基修士布下的。”
夏景行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一道简易的破煞符。噬阴藤感应到主人的焦灼,藤蔓不安地扭动着。
“我先进去,你断后。替我防御!”
不等夏苒苒回应,他已冲入祠堂。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几乎令人窒息。供桌上陈氏先祖的牌位散落一地,正中那尊青铜香炉被暴力劈开,炉中的香灰与鲜血混合成诡异的暗紫色泥浆。
“在地下!”金瞳寻药獾突然尖叫起来,小爪子疯狂刨着东南角的地砖。
夏景行跪倒在地,手掌贴紧潮湿的砖面,微弱的生命气息透过血煞阵法的阻隔传来,那是血脉相连的感应。
“爹!娘!是我,景行!”
地窖中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母亲虚弱至极的呼唤:“孩子……你快走……他们还在村里……”
夏景行眼眶发热,噬阴藤如灵蛇般钻入砖缝,疯狂吞噬着阵法中的血煞之力。砖块开始松动,但速度太慢了。
“让我来。”夏苒苒按住他的肩膀,寒水剑悬于地砖上方,剑身泛起月华般的清冷光芒。
“碧海——破!”
剑气如潮,地砖应声碎裂,露出下方狭窄的地窖入口。浓重的霉味混合着血腥气涌出,夏景行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地窖不足丈许见方,角落里蜷缩着七八个身影。
父亲夏庆丰将母亲护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柄断剑;舅舅陈大山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却仍挡在最前面;还有几个村中的孩童,脸上满是泪痕。
“行儿..”母亲陈氏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夏景行这才注意到她腹部的衣衫已被血浸透,草草包扎的布条呈现暗红色。
“娘!”他扑过去,颤抖的手轻轻覆在母亲伤口上。四象瓶中的乙木清气源源不断注入,但伤口中缠绕的血煞之气顽固不化。噬阴藤立刻缠绕上来,一点一点地吞噬那些污秽的能量。
“外面...怎么样了?”父亲声音沙哑,眼中满是疲惫。
夏景行喉头发紧,不忍说出实情:“我们先离开这里。”
父亲走路一瘸一拐,右腿显然受了伤;舅舅更是不住咳血,却坚持要抱着两个年幼的侄女。
当他们艰难地爬出地窖,祠堂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夏苒苒剑光一闪,守在门边:“是血傀!至少十具!”
“带他们先走!”
夏景行将父母交给夏苒苒,转身面向大门,青鸟弓已拉成满月,三支破煞符箭同时搭上弓弦。
“我来断后!”
第一具血傀撞开大门的瞬间,符箭离弦。金光炸裂,血傀的头颅如西瓜般爆开。但更多的血傀涌了进来,它们没有痛觉,不知恐惧,只有对生者血肉的渴望。
夏景行且战且退,箭囊很快见底。
当最后一支箭射穿两具血傀的胸膛,最近的敌人已扑到三步之内。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锋上流转着赤霞流火的光芒。
“滚开!”驱煞短刀划过一道赤金弧线,血傀的手臂应声而断。
夏苒苒去而复返,剑尖滴落污血:“快走!王家的援兵到了!”
两人冲出祠堂,只见村口处又涌来二十多具血傀,为首的正是王烈夫的心腹,筑基中期的王狰。
他手中血幡挥舞,狞笑着指向众人:“一个不留!”
夏景行背起昏迷的母亲,搀扶着父亲,朝村后的小路撤退。舅舅抱着两个孩子紧随其后,夏苒苒剑光如幕,为他们断后。
当他们终于逃到安全的山坡上,回望陈家村——血雾更浓了,隐约可见人影在火海中挣扎。王狰带着血傀部队正在逐屋搜查,不时有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陈家村完了!”父亲瘫坐在地,浑浊的泪水划过满是皱纹的脸。
夏景行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噬阴藤感应到主人沸腾的杀意,藤蔓不安地扭动着,将一缕缕血煞之气转化为精纯的阴灵力反哺给他。
“先回雾锁湖。”他声音低沉得可怕,“这笔血债,王家迟早要还。”
……
返程的路格外漫长。母亲的高烧不退,父亲腿伤恶化,舅舅内出血严重。夏苒苒不得不放慢速度,每隔一个时辰他就要停下来为伤者输送灵力。
途经清溪镇时,他们看到了更多惨状。镇中心的广场上堆满了尸体,血傀部队显然刚刚经过。一家药铺门前,老医师的头颅被钉在门框上,下方用血写着‘反抗者死’四个大字。
三日后,当雾锁湖的波光终于映入眼帘,夏景行已经精疲力竭。湖岸边,夏成修带着族人焦急等待。看到他们归来,立刻有人抬着担架迎上来。
“快!准备药浴!”夏成修指挥着族人,“吴老已经调配好祛煞的药方!”
“景行…”
夏苒苒轻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他抬起头,眼中跳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不够。远远不够。”
不久后,静室内,夏景行盘膝而坐。
四象瓶悬浮在身前,瓶身流转着温润的青光。噬阴藤安静地缠绕在他左臂上,将这段时间吞噬的血煞之气缓缓转化为精纯的阴灵力。
他闭目内视,丹田气海中,那缕微弱的虚焰摇曳不定。
这是他在《紫府初探》玉简指导下凝聚的灵元火种雏形,原本进展缓慢,但此刻他脑海中不断闪回陈家村的惨状、父母奄奄一息的模样、清泉郡各处升起的狼烟的画面。
愤怒、悲痛、无力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神,但在这一切之下,有一股更加纯粹的力量在凝聚。
夏景行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缕虚焰,想象它是黑暗中唯一的火种。
“生生不息,守护不灭…”
他默念《青帝万木诀》中的箴言,体内的乙木清气按照特定轨迹运转。
每一次循环,都有一丝杂念被剔除,真性灵光便纯粹一分。
这个过程痛苦至极。就像用钝刀一点点剜去灵魂上的腐肉,又似将全身骨骼打碎重塑。汗水浸透衣衫,又被体表蒸腾的热气烘干,如此反复。
三天三夜过去,静室外已聚集了不少族人。夏苒苒抱剑而立,寸步不离;夏成修来回踱步,不时望向紧闭的石门;就连伤势未愈的吴渊也拄着拐杖前来守候。
“不会有事的。”夏苒苒像是在安慰众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从来都能创造奇迹。”
就在此时,静室内突然传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紧接着,一股温和却浩大的能量波动穿透石门,令所有人精神一振。湖畔的草木无风自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
静室中,夏景行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一点青色的火光流转不息。丹田气海内,原本微弱的虚焰已然化作一枚青翠欲滴的火种,散发着生生不息的磅礴气息。
“灵元火种,正式凝聚成功!”
只待境界提升,紫府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