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负了阿娘,她便要竭尽所能的让阿娘开心,弥补阿娘心中的缺失。
直到周宛被飞荷扶上了马车,周思柔才收敛起眼中的不舍,转身对着立于身旁的依云低声托付:“依云,你从小看着周宛长大,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周宛就交给你了!”
“请谷主放心,就算是死,依云也会拼尽全力保住周宛!”
依云自是知道眼前的分别代表着什么,心中哀痛难忍,正欲屈膝跪下,却被周思柔先一步拦住。
“有你在周宛身边我放心!走吧,一路多加小心!”
触及到周宛挑帘望过来,周思柔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该交待的早就说过了,接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请谷主多保重!”
“保重!”
依云手握长剑,朝着周思柔告别后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双眸通红,似是在极度隐忍着内心的情感。
“阿娘,周宛很快就回来...”
马车渐行渐远,谷底传来周宛轻快的呼唤声带着浓浓的不舍。
周思柔含笑摆手,直到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周思柔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时,马车转弯后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马车一路向西,其实自别岑谷至梅庄相距什近,三日即至。
离开别岑谷,途经卜若峰,到了牧艺村,西行录阔峰,再折而向北,穿过江丑涧便是梅城。
刚开始周宛还沉浸在与阿娘分别的失落情绪中,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渐渐心中的难过逐渐被这一路上的沿途美景所取代,水灵灵的双眸间满是好奇。
只是越接近梅城,便越是能看到更多的流民,拖家带口,如逃荒一般的与之相反的方向离开,可见梅城内,疫情严重。
周宛心性纯良,刚开始只是送吃食,后来舍银两,待快要入城时,便连身下的马车也接济给了一家老弱病残的祖孙几人。
依云看在眼里没有阻止,周宛如此仁厚,相信即便谷主在此看到这一幕也难免心中宽慰...
远远望去,土夯而成的城墙,坚不可摧。
城门前有重兵把守,个个身穿盔甲,腰间佩剑,面巾遮面,只露出一双凌厉凶猛的双眸,虎视眈眈的瞪着那些想要出城的百姓。
城内毫无生机,满目凄凉,唯与城门上苍劲有力的‘梅城’两个字遥遥相伴。
隐约可见烟雾弥漫,似是正在焚烧生石灰,试图不让细菌继续蔓延。
“听说紫行宫来了两位太医都无计可施,王上准备再派太医来助,只是疫情险重,人人推诿。对此,王上暴怒,一连砍了几个太医的脑袋,还说是三日之内,若是不能抑制疫情,连这梅城内的两名太医也要一起跟着梅城陪葬!”
“哎,这梅城也是多劫多难,谁会想到,一场水灾过去就复发了瘟疫?”
“只是可怜了城里的那些百姓,有些人想要回去见家人最后一面,却统统被隔离在此了。”
“这梅城即将要成为死城咯,天灾人祸谁也躲不过!”
城门外聚集了不少路过或居住附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衣着朴素,面露忧虑,看向梅城内的情形纷纷摇头感叹。
而这对话声,也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周宛的耳中。
只见她眉心微蹙,一时心中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请教老伯,这里虽有瘟疫,但只要控制住疫情,焚烧消毒还可继续居住,为何老伯要称这梅城为死城?”
几位老伯正在伤春悲秋,突闻身边的声音,纷纷侧眸打量。
即便风沙飞扬,可周宛一袭白衣长袍却一尘不染,腰间金色长带垂至裙尾,即便这妙龄少女带着面纱,却也可透过她的眉眼看出,定是位长相姣好的女子。
见几人的穿着打扮器宇不凡,老伯这才叹了口气,平实的言语说着无比惨痛的事实:“看你年纪尚小,殊不知这是朝廷惯用的处理方法,一旦疫情得不到控制,便会牺牲满城人的性命,也要确保这瘟疫不被传播出去!”
“什么?”
周宛闻声色变,不解怎会有如此狠绝的手段?不是说西贺王上仁爱百姓?怎么会手段如此让人发指?
感受到她自身散发出来的凛然,老伯也免不了多打量了周宛一番,依云也是早有察觉,担心周宛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平白的招惹了麻烦。
及时走上前,拉过周宛对老伯笑着道谢:“家女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让老伯见笑了!”
周宛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便被依云拉着走向一旁,自是知道周宛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消息,却也没打断。
既然说是出谷历练,那么接下来,比这凶残冷酷的事都有之,这需要周宛一点一点慢慢的接受。
“云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相隔好一阵,周宛惨白的小脸才恢复了几分血色,忍不住出声感叹。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依云她跟在周思柔身边多年,对于这样的事早就司空见惯,继而沉着冷静的回答:“瘟疫一般都出其不意,待引起重视时,已经造成了灾难。一般对瘟疫的治疗,无非就是隔离、焚烧和研制药物控制病情。这弃城是最后的办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一路上,你看那些居住在附近的百姓,背景离乡,流离失所就知道这瘟疫有多可怕了。”
“云姨,周宛一定要医治好他们!这些都是性命,怎么可以说弃就弃?”
听到周宛的话,依云欣慰的点了点头。
心中想着,看来这梅城的疫情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正待要对周宛嘱咐一番。
却在这时,听到不远处的城门前,传来祈求哀痛的声音:“官爷,求求你,我没病,让我出城吧!我一家老小还在乡下,就算死,也要让我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官爷,求求你们了!”
闻声望去,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正在城门前,朝着那些长得凶神恶煞的官兵们苦苦哀求。
梅城现在全城封锁,只许进,不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