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前门后门,所有守卫都说没见过她出门,而整个知府大院都找遍了,却依旧不见周宛的踪影。
罗修明吓坏了,差点派人去边境寻找,索性周宛当晚便回来了。罗修明才刚松了一口气,华红便来禀报,说小姐得了热病。
碍于边境战事吃紧,罗修明不敢将此事告诉主子,自行做主请了医馆的坐堂医来为周宛探病,好在只是受了风寒。
意外的是,周宛高热未退,自家主子便来了饶城。
周宛想,或许是因为当日为颜易采气,内力消耗不小,本已是身心俱疲,又吹了近大半日的寒风,才会引起的发热。
原本司寒见她脸色不好,让她留在百荷竹苑休息,周宛却没再过多停留,披星戴月赶回了知府。
不,或许现在应该叫他北文玉了!
颜易的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那黑巫术虽然解除,可伴他多年,说到底还是伤身的,需要些时日休养。情况比较严重的是乌娜羡,因为她强行为颜易解决巫术,本将内力耗尽又遭到反噬,如今情况不容乐观。本应立即回去北虞,可念在乌娜羡如今身体还很虚弱,不宜舟车劳顿。
不过周宛已为其诊过脉,又开了一些草药,待乌娜羡情况稳定后,便可回去北虞医治。想到乌娜羡对北文玉的深情,周宛还在暗自为其感动时,突然想到,又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缓声开口:“那日我离府...”
那日回来时,所有人都急红了眼,她只说累了,便回了房间休息。可如今墨瑾瑜在眼前,她却不能不对墨瑾瑜做个交待!
虽然情况特殊,可她不告而别便是她的不对,本以为墨瑾瑜会嘱咐她几句,谁料他只是将她拉回身边,像哄着孩子一般,轻拍着她:“人平安回来就好,睡吧!”
高热已退,周宛却觉得脑子昏沉的厉害,躺在墨瑾瑜身边,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墨瑾瑜才坐起身来,敛去眼中柔情眉眼间顿时变得深沉,微微蹙紧了眉心,走到一旁的茶几旁,再次拿起颜易留给周宛的那封‘遗书’。
这是华红在给周宛洗衣服时发现的,其实颜易对周宛不同,墨瑾瑜早在潇湘馆便有所察觉。如今墨瑾瑜在意的,不是周宛突然离府却不打招呼,而是颜易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颜易对周宛有救命之恩,得蒙他照料,周宛身体才会恢复的这么好。在这饶城之内,能让周宛不告而别的原因,也只有他。虽然墨瑾瑜对颜易介意,却相信周宛,也相信周宛自有分寸。
可颜易为何会那么肯定的说,他在边境不会有事,让周宛放心便好?是他探听到了什么消息?还是这上魔殿的魔主还有另一重身份?
很快,第一个可能性便被墨瑾瑜否定。
南荀撤兵,确实超乎了墨瑾瑜意料,本以为其中有诈,后来才有南荀王爱妾病逝,休兵罢战的消息传来。
南荀王爱妾病逝,定是突发事件,为何颜易会如此肯定边境之事安然无虞?更何况,在墨瑾瑜看来,因爱妾病逝而休兵罢战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便是这次大军压境,连南荀王自己也蒙在谷上。
百里夫人为爱子谋政,恐怕攻下西贺只是前奏,若是事成,接下来便是逼得南荀王退位了。若他所料不错,百里氏的死因也定与这有关。
以上种种,皆是出自墨瑾瑜的猜测,可为何,颜易竟像是早已料定了一般?
墨瑾瑜正思虑着,便听闻房外景同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主子,南边又有了新动静!”
南荀?
回过神来,墨瑾瑜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睡得正香的周宛,为她盖好被子,才放轻脚步走出去。
“主子,南边传来消息:南荀王下令,说是大皇子孝悌忠信,特命大皇子去为百里氏守陵,未得传召,不得回徐隆城。”对此,墨瑾瑜神色之间并未浮现出任何波澜,说起来,这倒是意料之中的反应,换而言之,与他的猜想刚好不谋而合。
“那百里权呢?”
周宛离开后,百里权畏罪自杀,之前墨瑾瑜有意隐藏他的死讯,直至初一前晚,才将百里权的尸体挂在边境城门上,想着以儆效尤,再借此看看南荀王对此事的态度。
此时,为了验证心中猜测,周宛更关心的是南承侒对百里权死讯的态度。
“百里氏死后,百里家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鸡犬不留,更何况是那百里权,横竖都是死,说起来倒是便宜了百里权!”
墨瑾瑜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略一思忖,低声吩咐景同:“安排一下,过几日便启程回索溥。另外,派人去探一下颜易的底细,最好能查一下他与南荀到底有无关系?”
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
月光幽静,颜易一身锦玉华袍立于月色下,看上去略显萧瑟,夜风拂过,衣诀飘飘,有种说不出的飘逸。
听闻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颜易并未转过身,只是犹自出声:“我记得,别岑谷中也有大片的茶花。花海之中以假山奇石、垂柳翠竹为点缀,再引清澈溪流穿行其间,彩蝶纷飞,雀鸟欢鸣,那景色确实令人难忘。只不过,才眨眼的功夫,便已换了另一副光景!”
别岑谷惨遭灭门,再也没有如此美景欣赏,周宛离开了他,如今,就连司寒也不复存在!
只不过,这些话,颜易只放在心里,并未说出来。
如今,就连他也说不清,当时别岑谷留下的,是那无法忘怀的美景?还是当时那只一眼便入了心的绰约身影?
直抵人心的过往历历在目,却又仿佛缥缈得无法触及,叫人无端生出一缕莫名的痛楚。过了这许多年,颜易竟第一次发现,他也如此害怕孤独,他以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
实则,不然。
似是感受到了此时颜易升起的莫名情绪,司寒神情略略一滞:“对不起,终究还是辜负了主子多年来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