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谢?”
似是看出来周宛神色间的拘谨,只见大将军冷傲孤清的面容中闪过一抹戏谑,突然俯身凑近周宛的面前。
她越是表现得紧张,他越是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
“周宛一定会努力医治好梅城百姓!”
其实周宛不说,这里的情况他也完全掌握。
此时听周宛这样一板一眼的回答,大将军竟略显失落,幽幽问道:“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什么?”
虽然大将军的声音低沉,却刚好一字不落的传入周宛的耳中,诧异的同时令周宛猛得抬起头,刚要问出心中的疑惑,便听到门外响起惊惶的声音:“小姐,小姐...”
周宛面色一惊,顾不得再纠结大将军的话,连忙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
“好多的萤火虫...亮闪闪...好多...小光...快过来看...”
只见布帐中有一男子神昏谵语,手舞足蹈的正说着什么,正待周宛疾步走过去时,又突然手足抽搐起来,原本鲜红的红疹呈现出暗紫色,吓得飞荷不敢上前。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周宛面色凝重,俯身蹲在那男子身边,将手搭在其腕上,只感觉如同按在琴弦上一般,绷得较紧,端直而长,直起直落,沉而弦数。
“飞荷去取针!”
担心男子会在抽搐时咬舌失命,周宛拿出绢帕塞在男子口中,同时向飞荷吩咐道。
飞荷的身体随之消失在布帐之中,周宛又转而对依云开口:“云姨,我看是邪毒内陷之兆,麻烦云姨按清营汤抓药,注意水牛角要刨片,生煎,外加地龙30克,钩藤12克。”
“好!我这就去!”
不敢耽误,依云收回落在周宛身上的视线,快步奔出房间。
周宛治病时与她娘亲极为相像,专注又认真,感觉昨天还抱着她胳膊撒娇的小丫头,转眼间便长大了。
相信这次出谷对周宛来说是次难得的成长机会,只是...不知谷中如今情况如何了?
想到这,依云忍不住蹙紧眉心,神色间顿现忧虑。
飞荷取来银针,周宛先后在男子的风池、太冲、筋缩、内关、神门及阳陵泉等穴位施针,抽搐之症才渐渐得以缓解。
待周宛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中时,大将军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
突然想到他那幽怨的话语,周宛的神色间满是不解。
她从小在谷中生长,别说出谷,就算见到的男子也屈指可数,为何他会如此问她?
不,五岁那年。
阿娘带着她第一次出谷,在沫文的古镇街道上,她第一看到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哥哥,竟情不自禁的松开了阿娘的手,跟了上去。
那小哥哥有十几岁的样子,发现了她的存在后,还给她买了一盒兰宇楼的桂花糕,直到现在,周宛还记得那桂花糕的味道,软糯香甜。
那是她记忆里最开心的一天,小哥哥带她去听皮影戏,带她去岳阳楼吃美味佳肴,虽然过后阿娘狠狠的惩罚了她,但那天的记忆却时常在脑海里浮现。
有时候,周宛也在想,或许是因为那天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才会令她一直向往谷外的生活。
难道...他就是那个小哥哥?
记忆中的小哥哥,虽为男子却不失文雅清秀,白皙的皮肤,耀眼的黑眸,笑起来如弯月一般,温和儒雅,言笑吟吟,是个俊美绝伦的美少年。
而这位大将军呢?
虽然也是位风姿特秀的佳公子,可他工于心计,手段狠毒,杀人于无形之中。
无论如何,周宛都无法相信,他们是同一人!
可他若不是那位小哥哥,又是谁呢?为何会说出那番话来?
此时官衙后院的会客堂内...
蒙国安面色憔悴的坐在主位上,扫了眼汪李两位太医,沉声问道:“不知道两位太医执意见我,可有什么急事?”
“听闻蒙将军昨夜突感身体不适,老臣特来探望!”
“蒙将军痛失爱侄,想来是急火攻心。可人已逝,还请蒙将军放宽心,注意身体才是。毕竟这梅城的安危还要倚仗将军!”
汪李两位太医相继出声,蒙国安冷哼一声,重咳了几声,面色反而变得更加晦暗阴沉。
将蒙国安的神情浮动收入眼中,汪李两位太医默契的相视一眼,汪太医再次开口:“按说,墨大将军多年来,征战杀场,立功无数,对西贺那是忠心耿耿。但这次却为了一个黄毛丫头,不仅不顾同僚之情,还将这全城百姓的安危交至那黄毛丫头的手中,果然是红颜祸水啊!”
啪!
蒙国安虎目圆瞪,大掌拍在木桌上,震得茶碗滚落,顿时摔得粉碎,连木桌也不堪重力,跟着摇晃了几下。
见到蒙国安震怒,站在一旁的副将,随之单膝跪地,面露惶恐之色。
“耿松石,此话可当真?若是有半点欺瞒,我砍了你脑袋!”
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只见蒙国安身体微微前倾,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沙哑与威严,令人无法忽视。
对此,耿松石只是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传来的语气中透出满满的坚定与恭敬:“微臣不敢!”
犀利的眸光渐渐收回,蒙国安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倚靠在木椅上,像是怒极的宣泄,大笑出声:“英雄救美?哈哈...好一个英雄救美..!墨瑾瑜,你还真是好手段!”
他以爱侄性命成全的只是他墨瑾瑜的英雄救美?讽刺!着实讽刺至极!
闻蒙国安笑声刺耳,神色凄惨,令耿松石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将军...”
却见蒙国安没有回答,只是无力的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迟疑了片刻,耿松石也不再停留的站起身,朝着蒙国安躬身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开。
此时,偌大的房间内只留下蒙国安一个人。
见他步履蹒跚的踱进内室,厚实的大掌抚向蒙阳泽曾用过的佩剑,神情间愤怒却很快被眼中的阴鸷所取代。
话说这蒙阳泽虽是蒙国安的侄子,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因父母早亡,更是被蒙国安视为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