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让司寒隐隐觉得,或许这姑娘是主子治愈的良药也说不定。
即便已到菊月,可红日当空,阳光炽热又刺眼,连拂来的风都带着火一般滚烫的热度,忘忧崖顶树木葱郁茂盛,颜易跪在衣冠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碑文上的字:尉迟艺之墓。
此时的颜易,不似人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眼中尽是迷茫,倒像是迷途中的孩童,声音低缓透出隐隐悲伤:“阿娘,孩儿便是病死,也绝不要那丫头的血。若那丫头真是她的女儿,孩儿便在这崖顶亲手杀了她。阿娘,孩儿好想你的!”
对于一个万念俱灰的人来说,惟一能够支撑着她活下去的,除了心灵寄托,便是仇恨。
颜易以为,他的话给了周宛活下去的希望,却未曾想,周宛竟求死心切。
从上次在冰室中摔门而去后,颜易便再未出现过,直到七日后,再见周宛时,她整个人已瘦了一圈,正在昏昏欲睡,精神已经大不如前。
颜易不希望她死,虽然真相未示于人,但有句话却是不假,人养冰玉,冰玉养人,两者互生互灭。
周宛自醒来后滴米未进,连药水也不喝,没有内力注入,没有丹药调理,周宛的身体很快便要枯竭,此时已经出现了幻觉。
“周宛想听阿娘讲故事,阿娘...”颜易才走进冰室便看到周宛微眯着眼睛,泪光莹莹,双手抚向一无所有的半空中,似乎在试图抓住什么?
这样的画面,令颜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种画面,暗生恻隐之心,大概是同命相连之感,缓步上前,刚要握住周宛的手,以此安慰一番,谁知周宛竟猛然回过神来,见颜易突然出现在眼前,周宛强撑着精神,满眼防备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颜易眼中温暖尽数散去,神色间尽现冷意,薄凉的声音随之传来:“这冰室是治病,却不养死人。你不是想死吗?我来成全你!”
话落,颜易已一脸寒霜的将周宛拉起,不顾她衣着单薄,也不管她还没来得及穿鞋,连拖带拽的拉她大步离开冰室...
从冰室离开,沿着石阶一路走出密室,所遇仆从皆颔首立于一旁,对于两人拉扯的动作好似没看到一般,而周宛脸上却尽是万念俱灰后的死寂,脚步踉跄跟跟在颜易身后。
此时外面正是夕阳西斜之时,周宛双脚才在地面上站稳,被因刺眼的金光而不适应的眯了眯眼,可颜易脚下的步子却未有任何停缓,反而更显急切。
周宛身体本就虚弱,没走出几步便已经气息不稳,直到站在临海边的崖岸上,颜易才松开了手,任凭周宛无力的摔倒在崖边。
颜易近来在金元殿炼丹,为下一次月圆之夜而做准备,当走出大殿时才听闻周宛之理,顿时怒火中烧,气血翻腾,这才会有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颜易负手而立,风吹起他的衣袂,而他却执着于海天相接之景。落日余晖落下,将海水镀上一层橙色的光晕。海面之上,淡淡云雾悄然褪去,隐隐约约露出一带岛屿,孤立于朦胧之间。
一轮红日悬在云层之上,光彩四射,层层云海被染得鲜亮,闪着金光,如同一团正在燃烧地火焰。海面上彩霞流泻,波光凛凛,露出一片清冷深沉的暮色。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里很美,可周宛却毫无欣赏之心,只是漠然的看着一切,她明明身处美景中,却又好似置身事外,不能与之融为一体。
“崖顶到海面有几十丈,即便摔不死,掉入海里也不知会被冲去何方?是落入海怪之口?还是死于非命都未可知。既然你想死...”
颜易的声音冷漠无情,还带着丝丝凛然,即便那话语中危险重重,却不能将周宛吓却,话音还未落定,余光处便见一道身影闪过,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白色的身影在海面上异常显眼,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透出义无反顾的决绝。
海风凛然,周宛的身体在半空中随之翻转,只见她双眼紧闭,两行清泪在眼角悄然滑落,似是流露出对以往的不甘?也似是在对过去告别?眼前的画面令颜易浑身一震,脑海中闪过与之相似的画面,接着,竟也跟着纵身落下。
“主子!”
司寒一直静守一旁,眼前画面令人猝不及防,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趴在崖边眼看着颜易的身体极速坠落,只得转身带人朝着山下跑去。
跳下山崖那一刻,周宛大脑里是空白的,只感觉耳畔风声呼啸,身体疾速坠落,好似下一刻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一般,周宛心中竟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带着一切结束的释然。
可就在要砸入水面的刹那,周宛只感觉腰身一紧,感觉到异样,周宛随之望去,发现身体被腰带束住,被再次被抛向空中,却在落下时,被颜易环住腰身,一个翻身将周宛换到上方。
即便如此,却未能阻止两人滚落海水之中。
只闻扑通一声巨响,两人没入水中,滔天巨浪溅起。
即便有颜易为其当作肉垫,卸去了大部分的撞击,周宛仍被水花冲击得头昏眼花,全身酸痛。
因为太痛,根本使不上力气,身体随之向下沉去。
意外的是,颜易竟在这时松开了手,半浮在水中,冷眼看着他向海底沉去。
周宛分明看懂了,这一刻,颜易眼眸猩红,神色间有肆意与冷漠在浮动,周宛想,如此这般也好!
大海因为外来的侵入者愤怒地咆哮嘶吼,浪峰犹如剑似是要将周宛撕成碎片。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中,周宛感觉眼前渐渐黑暗,就在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口鼻中涌进水时,周宛身体不断下沉,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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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寒带人冲下上魔峰,站在海边不停眺望,上魔殿弟子们被尽数分去寻找主子下落,而司寒却是一脸的谨慎与沉重。
自从遇到那周宛,主子便不似以往,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忘忧崖,便是一个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