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中做了决定,可每一夜对于周宛来说无疑都是煎熬难耐的,夜梦惊醒之时,她常常想起以前与阿娘生活在一起的情形,泪流满面却不自知。
甚至自她醒来后,便再未在她的脸上看到笑颜,与人交流更是少之又少,只是偶尔问起在她昏睡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了贺清的真实身份。
其实早在周宛醒来那日,便见过了贺清,也听依云说起了来到这皇子府的原因。
虽然对贺清的身份颇感意外,却也终于明白他那一身不凡的气质来自于哪里?
贺清对她很好,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每日下了朝便会第一时间赶来陪她谈心解闷,只不过,周宛已不再是初见时欢喜洒脱的模样,常常会一个人望着远处愣神,似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一般。
对于周宛冷淡的态度,贺清倒也不介意,自知别岑谷所发生的事令人无法接受,每日更是换着办法呆住周宛开心。
“周宛,等你身子好起来,我带你去划船泛舟、骑马射箭好不好?我记得之前你一直说羡慕谷外的生活,这次我便好好带你玩上一玩!”
正如此时,面对贺清的细语关心,周宛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坐在庭院内的凉亭里,双眸望着别岑谷的方向愣神,神情悠远且透出丝缕凄凉。
连日来,周宛的变化,贺清都收入眼中,此时在感受到她的哀伤后,更是难免心疼,大掌不由自主的握在周宛的小手上,轻声再次唤道:“周宛...?”
周宛猛然回过神来,却在触及到两人过于亲密的举动时,下意识收回了手,起身走到一旁轻言开口:“贺清哥刚刚在说什么?周宛分神了,没有听清!”感受到周宛对他的抗拒与排斥,贺清眯了眯眼,收敛起眼中的不悦,依旧保持着面色中的儒雅,温润开口:“我是说,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带你出府散散心!”
“贺清哥,周宛也正好有事要与贺清哥说!周宛生病的这几日,多亏了有贺清哥照顾,过几日周宛便打算离开了,打扰多日实在过意不去!”
“你要走?”听到周宛的话,贺清连忙走上前,神色间尽是急切:“别岑谷已经不在了,你又能去哪里呢?”
周宛面色一凛,冷声绝绝道:“天涯海角总有周宛一席容身之处!”
“周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初我在别岑谷养伤,若不是周谷主,我早已丧命于黄泉,如今别岑谷遭难,为何你就不能留在这里,让我来照顾你?”
“贺清哥的好意,周宛心领了!”
见周宛离开的态度坚决,贺清心上一慌,不假思索的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周宛的双手放入掌心之中,神色间尽是深情:“周宛,我深知此时提起这些,不合时宜,但为何我一片真心你感觉不到呢?惟愿长无别,合形作一岙。生有同室好,死成并棺民,周宛,这便是我对你的一片痴情啊!”
“贺清哥...”
“周宛,我说过的,冬季带你去看雪,夏季我们去赏桃花,只要你愿意,你便是这皇子府的女主人,难道不好吗?”
贺清手心之中,温热难耐,焦灼了周宛,感受到贺清神色之间的深情与急切,刚要抽回手,却反被贺清握得更紧,一时间令周宛慌了心神。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贺清本以为,周思柔是阻止他们在一起的重要因素,如今别岑谷发生变故,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在暗地里探寻周宛的下落,四面楚歌,难道除了留下来,还有什么比这更明智的选择吗?
可就在他带着希冀的眼神注视下,周宛竟硬生生的将手抽了回来,防备的后退一步出声婉拒道:“周宛不值得贺清哥如此用心,更何况,周宛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话落,不等贺清作出反应,便朝着贺清福身再次出声:“贺清哥,周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眼看着周宛走回房间,贺清也不再停留,转身负气离开。
将两人的对话全部收入眼中,直到贺清离开,依云才迟疑着开口:“周宛,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五皇子?”
“云姨,我记得你说过,当初你与飞荷赶到之时,我是被贺清哥抱出谷中的,对吗?”
对于依云提出的问题,周宛避而不答,却转而问出这样一番暗藏深意的话语。
依云蹙了蹙眉,如实的点了点头,出声反问:“周宛是怀疑五皇子与别岑谷灭门的事有关?”
周宛摇了摇头,垂眸开口:“我不知道,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云姨难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吗?先师祖过世这么多年,谷中都平安无事,偏偏贺清哥养伤后就出了问题!他解释,是听说有人要对谷中不利,才带人赶去,可从索溥到别岑谷,若不是早做打算,怎么可能是短时间内可以赶到的?”
依云垂眸不语,并未将在别岑谷看到墨瑾瑜的事说出来,丧母之痛已经差点要了周宛的命,若是再遇情感上再遭磨难,依云生怕周宛承受不住。
暗自哀叹了一声,心想或许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
从西苑出来,贺清面色阴郁异常,明尘不动声色的跟在身后,直到两人走回书房,贺清才一把挥下台案上陈设的所有物件儿,以此来宣泄内心的愤然,怒喝道:“简直是不识抬举!”
“主子,身子要紧!”
将贺清神色间的怒意收入眼中,明尘敛眉垂首,低声提醒。贺清却只是怒瞪了他一眼,只要想到周宛那句‘心仪之人’便足以令他七窍生烟。
明尘伺候在身侧,难免受到牵连。
周宛从未出谷过,这所谓的‘心仪之人’究竟是谁?贺清无法预测。
更何况,不管那个人是谁,难道还有他天之娇子的身份尊贵?如今他在朝中深得父王器重,又有大臣被招入麾下成为他的幕僚,他是未来的君主,西贺江山早晚归他统领,他不懂,周宛为何拒他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