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痛,无以言说。
我很清楚,就算全世界都为此感到悲痛,唯有我,只能,也必须撑下去。
我需要去开导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尤其顾茗欣。
然而做思想工作从来都不是我的擅长,男人间还好说些,大多时候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你在做,他在看,自然也能懂。
女人天生就是感性动物,即使末世也无法彻底抹灭掉她们骨子里的过于充沛的情感,如小朵,她开始变得消极,不好好吃药,情绪也十分低落,通常一整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试着去劝解过她,告诉她,这件事与她没关系,但效果却很糟糕,我一边说她一边默默流泪,过了许久,还是不肯说话。
无奈之下,我只能暂时转向黑虹,黑虹的情况也十分糟糕,当时顾茗欣跟着我们去制药厂时,曾把黎庶托付给了她,所以黎庶出了意外,黑虹认为责任全在她一人,是她辜负了顾茗欣,辜负了大家。
过去黑虹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大大咧咧,说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会藏心事,可自从黎庶事件后,她整日都变得忧心忡忡,精神恍惚,有人和她说话,她也是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刚刚承受失子之痛的顾茗欣,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过去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顾茗欣,似乎在一夜之间变的陌生,后来她把黎庶出事的那个房间收拾干净,便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进去,任谁敲门喊话都无动于衷,时间久了她会很暴躁,让门外的滚。
包括我在内,也不能走进房门中,即使她偶尔会走出房门,也只是去到黎庶的坟前,在面前一坐便是一整天,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可以接近黎庶的坟墓。
我分明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不安,以及对众人的警惕,她似乎变得更加的敏感,不再相信任何人。
队伍原本定下第三天便立即动身出发的计划,也因此不得不一次次的延缓。
男人们围在一起,多次商议过,关于如何安抚女人们,尤其顾茗欣情绪这件事,但很明显,大家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商量了多次,也没能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措施。
只是在吴岩祖的建议下,做了一番简单的对口工作,所谓对口工作,就是有针对性的,比如说,以黑虹和董青的关系,自然是董青出面去安抚黑虹效果来的更好,又比如小朵,虽说对怪仨儿一直不怎么感冒,但架不住怪仨儿对她锲而不舍,又是出自真情实意,小朵的工作自然怪仨儿来做最为妥当。
这么一来,最难的工作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如何安抚顾茗欣,我没有丝毫办法,这种时候,我特别想念梅医生,如果她在,她一定能有更好的办法。
想到梅医生,我便拿出了卫星电话,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拨了过去。
凑巧的是,接电话的刚好就是梅医生,她很疑惑,我前几天才和废墟城联络过,便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女人的直觉让人感到敬畏,我之前还想着怎么跟她开口,现在也不必兜圈子,只得硬着头皮,将黎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并把现在队伍每个人的状态和她描述了一遍,末了也是想听一听她的意见,如果她是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梅医生听到了全部的事情后,短暂沉默后,情绪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变化。
这便是我最欣赏梅医生的地方,她从来都是如此理智,理智的让人可怕,让人敬畏,似乎即使再糟糕的事情,也无法在她心中掀起多大的风浪。
“黎寻,你听着,综合你的描述,顾茗欣现在的情况属于典型的创伤性精神紧张性障碍,说的是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打击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之后遗症,也被称为创伤后压力反应主要症状包括恶梦、性格大变、情感分离、麻木感(情感上的禁欲或疏离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等等,如果我是你,现在当紧要做的事,便是带着大家赶紧离开事发之地……”
“离开事发之地?”我疑惑的问道:“可现在大家这个样子,还怎么上路,我担心……”
“你担心是有道理的……”梅医生回道:“可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其他人,尤其顾茗欣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有一种说话叫做应景式精神失调,也叫做沉寂式罪恶感,解释起来非常复杂,总而言之,如果顾茗欣一直沉寂在事发时的环境中,她所遭受的精神压力,只会日复一日的累加,越来也沉重,之后会发展成重度抑郁,轻则精神崩溃,重则则会因为过度的自责,产生轻生自杀的现象,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会这么严重吗?”我迟疑的问道。
“你相信我,如果继续留在事发之地,时间久了,情况只会比我说的更加严重,不止是她,像你说的黑虹和小朵,也会不可避免的沉陷其中,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队伍立刻马上出发,要不断的往前走,远离此处,越远越好,人在路上,随着时间和经历越多,便会慢慢的淡化掉这种精神疾病。”
“好……”我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你那边……”
“我这边一切还好,如今废墟城表面仍是廉修城主在管事,但其实大部分事务都我在负责,他则住进了实验室的病房,安心养病去了,至于新城的那些人,他们在废墟城已然适应,成立了一个丧尸猎人团,还算过的去。这边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还是先处理好你那边,哦对了,刚好今天我也准备联系你,得告诉你一个,从基地总部监听来的重要消息,基地总部现在正在收集蟑螂敢死队的情报,并且已经准备好派出一个特种小队,随时等待命令去追击你们,所以接下来你们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你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明白吗?”
“这种情况,我能预料得到,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行,我明白了,会注意隐蔽工作。”
“好的,那就先这样,废墟城一旦收到进一步的信息,会立刻通知你,注意随时保持卫星电话开机状态,另外……黎寻,你要保护好自己,希望还能在废墟城再次见到你了,你明白吗?”
不等我回话,电话突然挂掉了。
我握着电话,心中愈发的沉重,祸不单行,队伍已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身后的敌人却如影随形般的,随时都可能出现。
我长吸了一口气,重新走回了别墅。
快速的将大家召集在了一起,除了顾茗欣叫不动,其他人也都到位了。
这一次我没再开口和大家商议,而是直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包裹,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大叔,那茗欣姐姐怎么办?”夏灵担忧的望着我。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挥手道,然后慢慢走向了二楼的房间。
还像往常一样,轻轻敲了敲房门,很快里面就传来摔东西砸向房门的声音。
我说:“我是黎寻,我们要走了,无论怎样,应该告个别……”
“走!都走!”顾茗欣激烈的大叫着:“全部都走,不要再来烦我,走啊——!”
我稍稍停顿了片刻,又敲了敲门,慢慢说道:“茗欣,你还记得,以前说过,以后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会紧紧的跟着我,不离不弃,所以我要走了……”
房间里似乎突然变得很安静,过了许久,房门慢慢的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了一张蓬头散发的脸,她警惕的看了眼我左右,见没人跟来,这才重新抬起头看向我。
我皱了皱眉头,心如刀割一般,她的眼神看似平静,空无一切,但却充满了浓郁的绝望气息。
“跟我走吧,茗欣,离开这里,好不好?”
顾茗欣仍看着我,痴痴的笑了笑,眼神突然变得很冷,就在她推手准备将房门再次关住的瞬间,我一只手已经伸了进去,同时侧过身子,用力的挤了进去。
她见阻拦不住,立马从怀里逃出了一把匕首,抵在我眼前,同时身子慢慢往后退着,刻意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哀伤的长叹了一口气,假装要放弃,背过身朝房门重新走去,但下一秒,我突然又转过了身,在顾茗欣将匕首准备刺向自己脖颈的瞬间,一把抓住了锋利的刀刃,同时用身子撞向她,将她撞到在后面的床上。
她突然一口咬到了我的手臂上,在近乎疯狂的挣扎中,手臂上连血肉带皮,竟被她咬掉了一块,很快渗了出来。
我忍着剧痛,来不及多想,捏起拳头,打向她的下巴,一转眼她身子变得瘫软,昏倒了过去,眼球却仍在快速的转来转去。
“对不起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绝望,可活在这个世道的我们,不配拥有痛苦,更没资格去绝望,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活下去,也请你原谅我,这次我又骗了你,只能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把你带走,茗欣,如果你能听见,请咬咬牙,一定要和我一起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