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岩祖躲闪着说:“瞎说,关键是吧……外面太危险了,那么丧尸,怪吓人的,黎寻你说是吧,还有……碍碍碍,你别拉我啊……”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让老头继续这么说下去,别说人了,估计丧尸都得被熬死,于是直接上手,生拉硬拽把他从地牢里弄了出来。
十年前和吴岩祖的那次分离就很突然,原本我们打算一起离开,然后找个地方苟活下去。
如今再相遇,断然不会留他孤身一人去面对这个凶险的世界,别看他吹的厉害,毕竟上了岁数,头发胡子全白了,就算他老当益壮,还能从丧尸嘴里逃生,但要是遇到恶人呢,保不准会欺负他,还不如跟我们小丢在一块,好歹能有个照应。
至于他心心念念的陈总,得找个机会跟他说明,陈总可能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这老头什么都经历过,情感上这点挫折,相信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刚离开地牢,金子便派人把从我们这里抢夺过去的武器,食物等全部交还,包括那部卫星电话。
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直到走回大厅,我还是没见到小金子和铁婶,对于小金子,我个人还是很欣赏的。
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就已经成长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他能在这世道中,继续活下去,相信要不了几年,他一定能成为亥城的英雄,或者魔鬼。
“陈总让铁婶拦着小金子。”金子说:“陈总在小金子心中是最好的人,在新城还没人敢像你一样那样对待陈总,黎寻我说真的,这次你命大,小金子是会和你玩命的。”
我默默点了点头,这话我信。
“虽然不知陈总怎么想的,如果换作是我,决然不会这么轻松放你们离开,要走应该一起走,如果不行,那就一起留下来等死。”金子看着我:“你也不用这么盯着我,至少我敢实话实说,黎寻你敢么,你连来亥城的目的都不敢说真话,处处防备着人,还是你觉得全世界的幸存者都是十恶之人?别人我不敢说,至少新城不是这样,陈总不是,她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一个不惧生死,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的好人,可你……”
我转过身,看了眼悲愤交加的金子,说了句:“带我去见她。”
金子瞬间眼前一亮,他以为我被他的一番慷慨直言所感动,但其实恰恰相反。
金子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
我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他来评头论足,陈总又是怎样高尚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愿意拯救劳苦大众于水火之中,那是她的事,她高尚,她伟大所以我就必须得帮她?
之所以选择再见陈总,只是因为她选择放了我们,我得跟她道一声别,说一句保重,没那么复杂。
“我和你一起去吧。”梅花跟在了我身后。
“我也去。”夏灵也跟了出来,之后是吴岩祖和其他人,他很纠结,看得出非常不舍,却又很怕见着陈总,犹犹豫豫的样子一点也不爷们儿。
“你们都回去原地等待。梅医生和吴岩祖,我们走。”
“医生?”金子突然显得很激动:“你是说,她是医生?黎寻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翻了个白眼:“你也没问。”
“太好了,小金子都快急死了,甚至还计划去死城,劫一名医生回来给陈总治病……梅,梅医生,你出现的可太及时了。”
梅花也翻了白眼:“能不及时吗,都被绑到这儿了。”
“快快快!”吴岩祖催促道:“咱别啰嗦了,赶紧的。”
众人一脸吃惊的看着吴岩祖,这个话痨还是头一回闲人话多。
再次见到陈总,她正在躺在一张床上,闭着眼,脸色依旧虚弱无力,守在她身旁的是小金子,小金子一见着我,意料之中的冲了过来,伸手想要把我硬拉出去。
“安静点……”梅花瞪了眼小金子:“我是医生……”
小金子愣了愣,转瞬变作惊喜状,赶紧护着梅花,小心翼翼的将她送到床榻前,接着便目不转睛,寸步不移。
我向吴岩祖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出去等,吴岩祖显得很焦急,但也帮不上忙,只得被我拽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是铁婶,她对我们也没好脸色,比划了几下,把吴岩祖吓的直哆嗦,鬼知道他俩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老婆娘!早晚有一天大爷得让她知道谁才是大爷!”稍微站远了点,吴岩祖才敢小声骂道。
“得了吧你。”我笑了笑,转而认真问道:“老头,如果你是我,如果有机会能带她们离开,你会不会……”
吴岩祖看着我,难得严肃:“这个问题我想过,我可能不会,虽然亥城很凶险,但陈总她们至少还有个安身之处,有的吃喝,还有希望,如果真到了外面,你是知道的,每天都在和丧尸打交道,居无定所没着没落,说不定下一秒就死了,外面真有这里好吗,我是不信的,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拍了拍吴岩祖的肩膀,他以前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此时感觉矮了半头,还是老了。
老头想的其实也正是我一直纠结的,世界末日全世界都一样,新城心心念念的外面,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美好,整个世界不过是巨大版的亥城而已。
从一个地方,用尽一生的生命,跳到另一个地方,发现原来走了回头路,那种心情,我曾真切的体会过。
让他们留在这里,至少还能抱着希望活着,这种希望只要存在一天,他们便能多坚持一天。
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我正想着,一股香烟的味道钻到了我鼻子里,回头一看,吴岩祖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烟。
这老家伙,可太不靠谱了吧,也不早拿出来分享,却躲着吃独食。
我也没废话,直接动手从他手里把剩下半截抢了过来,刚抽上一口,老头又淡然的点了另一根。
我愣住了,他身上也没兜啊,背后背着一个大箱子,也没见他打开,怎么就一根接一根的,哪儿来的?
我大口的将剩下半截烟赶紧解决掉,伸手拍了拍吴岩祖:“赶紧的,跟我你还来这套。”
吴岩祖神秘兮兮的朝左右打量了一圈,接着从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里,倒腾了有一会儿,神奇的陶腾出了一根新鲜的卷烟。
“最后一根了,也就咱爷俩儿,也被让外面那帮小崽子们知道了。”
我不由的伸出了大拇指,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
烟在末世中,虽然算不上什么奢侈品,但抽烟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们愿意花大价钱抽更刺激的大麻。
我人生中抽的第一根烟,就是老头教的,他当时告诉我,都世界末日,总得什么东西都试一下吧,别死了人问你愁苦是啥滋味,你都答不出来。
当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后来寻思也不对啊,都死了,哪儿来的人问?
我和吴岩祖正吞云吐雾着,梅花跑了出来,着急忙慌的找我们,见着我了,看了看吴岩祖,将我拉倒一旁,像是故意躲着他。
我感觉到不太妙。
“黎寻,陈总的身体已经垮掉了……”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
“是核辐射,她的内脏和器官,早已……真的,黎寻……同为女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甚至想不到是怎样一种信念,能让她坚持到今天,她活着,每一天甚至每一秒,其实都是巨大的煎熬,生不如死……”
梅花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就没有办法了?”吴岩祖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点办法都没了?你是医生啊,救死扶伤的医生,想想办法成不成,算老儿求你了!”
“现在任何药物都只会加速器官衰竭,没……没办法了……她醒了,要见你,黎寻,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醒着,所以你能不能……”
我点了点头:“放心吧,老头,一起,见见吧。”
“我……我不去……我就不去……”老头蹲在墙角里,像个小孩儿一样,早已泣不成声:“你们……你们怎么……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又没……没惹你们……为什么要……要说这……这些……”